下章:烙印
哨卡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小了些,只剩下风贴着地面卷动,发出呜呜的声响,像草原上迷路的狼在哭。?2/咸¥`×鱼/|看`书£网??? |首,发$
琪亚娜把最后一块炭火添进炭盆,火星子噼啪跳起来,映得她脸颊上的绒毛都泛着暖光。阿娅还在昏睡,呼吸比刚才匀实了些,只是眉头依旧没松开,偶尔会突然攥紧琪亚娜的衣角,嘴里冒出几句含混的蒙语,多半是喊“阿妈”。
郭登在对面的木凳上坐着,手里捏着个空了的水囊,指腹反复摩挲着囊口磨出的毛边。也平靠在门板上,右臂的伤用新换的布条缠了,脸色比刚才好看些,却还是时不时瞪郭登一眼,像只护崽的小兽。
“郭将军方才问,怎样才算让姑娘们活得像个人。”琪亚娜忽然开口,声音被炭火烘得温温的,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分量,“有些事,光说没用,得让你亲眼看看。”
郭登抬眼时,正撞见她起身的动作。琪亚娜先小心地把阿娅的头放在叠好的披风上,又掖了掖她颈边的毯子,才转过身来。她的蒙古袍领口系得很紧,领口的银扣在火光下闪着冷光,与她此刻平静的眼神格格不入。
“你看了,或许就懂了。”她望着郭登,一字一句道,“为什么我们不信你们的太医,不信你们的‘好意’,为什么阿娅宁可疼得咬碎牙,也不肯喝你们的药。”
也平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阿姐,你……”
琪亚娜没回头,只是抬手按住领口的银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炭火的光落在她脸上,明明灭灭间,能看到她下颌线绷得很紧,像草原上勒住马缰的绳。“二弟,有些疤,藏不住一辈子。”
郭登的心跳莫名快了些,他下意识往前倾了倾身,视线落在琪亚娜的手上。}@如¤文D~ˉ网@·μ *[¨更???新!??最~全?a?那双手刚才给阿娅喂水时还那么轻柔,此刻解银扣的动作却带着种近乎决绝的沉稳,一声轻响,银扣开了,再一声,第二颗也开了……她慢慢往下扯着衣襟,直到领口敞开到锁骨下方,露出一片在火光下泛着冷白的肌肤。
然后,郭登就看见了那个烙印。
不是新伤,边缘已经磨得模糊,像块没烧透的炭,深深嵌在锁骨下方的皮肉里,形状是个歪歪扭扭的“奴”字。炭火的光跳在那道疤上,把凹陷的纹路照得格外清晰,能想象出当时烙铁烫下去时,皮肉焦糊的声响,还有那撕心裂肺的疼。
“这是十年前的事了。”
琪亚娜的声音很稳,听不出情绪,只有在说到“十年前”三个字时,尾音轻轻颤了一下,像被风刮过的琴弦,“那年我才十三岁,跟随大姐、苏明漪还有也平时候,进入后宫那一刻让我看到了不一样大明,虽然我弟弟也平进去不了。最后还是大姐阿依娜软磨硬泡情况下。才能让也平入住,因为当年也平也还小。那年是冬天。那个时候徐有贞已经开始在她身边安插眼线了。”
炭盆里的火星又爆了一个,也平猛地别过头,肩膀微微发抖。他比琪亚娜小两岁,十年前的事记得模糊,只记得姐姐回来时,半边身子都裹着布,夜里总疼得直哼哼,却死活不肯让阿妈看伤口。
“我在执行任务时候,在大街上迷茫不知所措,好不容易遇到了大姐身影。转头遇到徐有贞等人。”
琪亚娜的指尖轻轻拂过那道烙印,动作很轻,像在摸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东西,“他们把我拖到徐府后院的柴房,问我密信里写了什么,问大姐是不是还在跟草原通信。?微^趣?小??说??? ?追}o最?新§?章>节£我咬紧了没说——父亲临走前跟我说,要是被抓了,舌头咬掉也不能松口,松了口,大姐在宫里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郭登的喉结重重滚了一下,他见过战场上的伤,刀伤箭伤枪伤,却没见过这样带着羞辱意味的烙印。“奴”字烫在一个十三岁女孩的身上,是要从根上断了她的骨气,让她一辈子记着“臣服”二字。他忽然想起宫里那些关于徐有贞的传闻,说他私宅里有间“刑房”,专门用来对付不肯“归顺”的异族,原来竟是真的。
“他们审了我三天。”
琪亚娜把衣襟往上拢了拢,遮住那道疤,动作依旧平静,“鞭子抽、冷水浇,我都没说。
最后徐有贞亲自来了,手里举着块烧红的烙铁,说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还是摇头,然后就觉得脖子下面像被火烧着了一样,疼得眼前发黑,晕过去前,听见他说‘瓦剌的小崽子,就得这么治’。”
阿娅在睡梦中哼唧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