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得发白的布料上，还留着被刀划破的口子。褂子的口袋里，露出半截东西，阿花伸手掏出来，发现是个用红绳系着的小布包。

布包里裹着颗牙齿，黄黑色的，磨损得很厉害，像是老年人的牙。牙齿旁边，压着张更小的纸条：“姑婆掉的牙，要缝在领口，这样她就不会再喊牙疼了。”

阿花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她想起王老太生前总念叨牙疼，说“这颗老牙松了，总磨舌头”，她还劝过“拔了吧，镶颗新的”，王老太总说“留着，是自个儿身上的东西”。

，！

原来赵师傅什么都知道。他听着楼道里的动静，记着每个人说过的话，捡着那些被丢弃的、属于“他们”的东西，用自己的方式，给他们一个他认为圆满的结局。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风声，吹得窗棂“吱呀”作响。阿花回头，看见月光从窗缝里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影子的末端，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晃动。

她慢慢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楼下的空地上，陈奶奶儿子正指挥着警察抬走赵师傅的担架，老李头蹲在地上，用烟袋锅子扒拉着什么。而在那堆废弃的木料旁边，放着个熟悉的藤编筐，筐里铺着黑布，布上摆着颗黑塑料扣。

是她衬衫上的那颗。

阿花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圈灰黑色的印记不知何时已经淡了下去，只剩下一道浅浅的勒痕，像根松了的线。她摸了摸领口，那里空荡荡的，没有纽扣，只有风顺着脖颈灌进去，带着一丝凉意。

但这次，她没觉得冷。

第二天，警察又来了，拿走了赵师傅屋里的木盒、坛子和照片。他们没找到阿花说的碎骨架，也没找到那个布偶，只当是她受了惊吓产生的幻觉。赵师傅被送进了医院，据说一直昏迷着，嘴里偶尔会念叨“缝最后一针”。

筒子楼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楼道里的脚步声比以前轻了许多。张叔和李婶见了面，不再说东家长西家短，只是互相点点头，匆匆走过。老李头再也没提过招租的事，王老太隔壁的那间屋，就那么一直空着，门把手上渐渐积了层薄灰。

阿花依旧每天擦门槛，只是不再抱怨水龙头上的菜叶。她把王老太的旧闹钟修好了，钟摆重新开始摆动，“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轻轻缝纫。

有天早上，她去倒垃圾，看见赵师傅门口的藤编筐还在，筐里的黑布上，放着颗崭新的红玛瑙扣。她犹豫了一下，弯腰捡起来，用衣角擦了擦上面的灰。

阳光透过楼道的窗户照进来，红玛瑙扣在她手心里闪着温润的光，像一滴凝固的血。

阿花把扣子揣进兜里，转身回家。路过王老太门口时，她停了停，轻轻敲了敲门，就像以前王老太还在时那样。

屋里没有回应，只有风从门缝里钻进去，发出一阵极轻的叹息，像是谁在说：“暖和了。”

她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口袋里的红玛瑙扣，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像是在应和着什么。

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黑暗中，只有她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踩在那些看不见的线头上，朝着自家门口走去。门把手上，王老太送的桃木挂件轻轻摇晃，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像一幅刚刚缝好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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