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不知道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直到窗台上的闹钟“当”地敲了九下。¨比?奇-中¨闻·蛧/ !追!嶵*欣^蟑.截¨那是王老太送她的旧闹钟,钟摆早就锈了,只能靠发条走时,每次响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她忽然想起什么,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的手电筒,踉跄着冲出家门。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里摇晃,照亮了楼梯扶手上的裂痕,还有台阶上那道暗红色的印记——从三楼一直蜿蜒到二楼,像条凝固的蛇。
赵师傅的房门没锁,虚掩着,留着一道缝。阿花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草药味混着烧纸的气息扑面而来,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浓重。屋里没开灯,只有手电筒的光柱扫过那些堆在墙角的杂物,扫过地上那摊还没干透的暗红色液体,最后落在了床头柜上。
那里放着个半开的木盒子,盒子里铺着黑布,布上摆着些细小的物件:几颗不同样式的纽扣,一截蓝线,半块磨损的红玛瑙,还有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阿花的呼吸顿住了。照片上是个穿着斜襟褂子的年轻女人,梳着发髻,领口别着颗红玛瑙扣,正对着镜头微笑。女人的眉眼间,竟和王老太有七分相似。照片旁边压着张纸条,是用同样的黑炭写的,字迹比之前那张工整些:
“姑婆说,冷的时候要缝严实些。她总掉扣子,我得一颗颗找回来。”
“张大爷的烟袋锅,李寡妇的绣鞋,还有……那个总擦门槛的姑娘,她说过冷。”
“线快用完了,最后一针要最结实的。\x·q?i+s,h¢e*n¢.?c_o′m¢”
阿花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那些纽扣,指尖触到那颗黑塑料扣时,突然想起王老太去年冬天说过的话。那天她帮王老太晒被子,老太太坐在藤椅上晒太阳,眯着眼睛说:“我有个远房侄孙,小时候得过脑膜炎,脑子不太灵光,就爱捡些碎线头缝东西。他娘走得早,我给他缝过件棉袄,他总说‘姑婆的线最暖和’……后来听说去学修钟表了,再没见过。”
当时阿花只当是老人的絮叨,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赵师傅腰上的黑布,他总说的“腰疼”,他含混不清的话,哪里是修钟表的?分明是脑膜炎留下的后遗症。他不是来害人的,他只是在完成一个执念——像姑婆当年给他缝棉袄那样,给这些“冷”的人,缝一件不会掉扣子的“衣服”。
手电筒的光柱晃了晃,照在墙角的藤编筐上。筐里的黑布已经被拿走了,只剩下些细碎的骨头渣,渣子里混着些灰白色的粉末,像是烧过的骨灰。阿花忽然想起王老太的侄女来收拾遗物时,说过一句“姑婆生前总念叨,死后要把骨灰掺在棉花里,说这样暖和”。
原来赵师傅都听见了。他把王老太的骨灰掺进了“布料”里,用她生前的纽扣、线头,一针一线地缝进那件拼凑起来的“寿衣”里。他说的“暖和”,是这个意思。
阿花走到墙角,掀开那块盖着碎骨架的黑布。下面除了那些白森森的骨头,还有一个小小的布偶,是用各种碎布拼起来的,领口缝着颗红玛瑙扣,手腕处缠着蓝线,脚上穿着只掉了跟的布鞋。?k!e~k`a+n/s\h?u~.·c¢o`m?布偶的胸口处,别着颗新缝的黑塑料扣。
是她的那颗。
手电筒从布偶身上移开,照向里屋的床底。那里露着个坛子的一角,坛口的泥封已经裂开,隐约能看见里面装着些灰黑色的东西。阿花伸手把坛子拖出来,看清了坛口贴着的那张褪色的红纸——是她腌酸豆角的坛子!上次阳台漏水后,她嫌坛底沾了霉斑,随手扔在了楼道拐角,原来被赵师傅捡了回来。
坛子里没有酸豆角,只有些揉成团的黄纸,纸上用黑炭画着歪歪扭扭的十字,和他纸箱上的记号一模一样。黄纸团中间,埋着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三个字:王秀莲。
是王老太的名字。
阿花突然明白了。赵师傅不是在杀人,他是在“收”人。那些被他“缝”进布里的,是已经过世的人。他从姑婆开始,捡回他们生前的物件,用碎骨和骨灰做“芯”,用针线把他们拼起来,放进坛子里,让他们“暖和”地待着。
陈奶奶看见的“黄脸影子”,是他正在拼凑的王老太。老李头说的“寿衣”,是他缝到一半的布偶。那张写着“下一个就是她”的纸条,指的不是要伤害谁,而是提醒自己,下一个要找的“扣子”,是阿花的。
因为她也说过冷。
手电筒从坛子里移开,照向门后的挂钩。那里挂着件蓝布褂子,是赵师傅穿的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