踱步,听到脚步声骤然转身,眼中闪过惊痛之色。
\"快!\"她朝暗处挥了挥手,两个黑影如鬼魅般出现,迅速架住摇摇欲坠的李振滔,木质甲板在众人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船舱内弥漫着浓重的桐油味,昏黄的汽灯将众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在舱壁上。
邓艳玲扯开染血的衬衫,镊子夹着酒精棉球的手微微颤抖,李振滔疼得猛然抽搐,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没用的,我现在失血过多,怕是命不久矣......\"
\"别废话!\"邓艳玲粗暴地按住他乱动的肩膀,药棉重重擦过翻卷的伤口,\"先治!\"
李振滔却露出一抹苦笑,眼神涣散地望着舱顶:\"我是罪有应得......我死之后,麻烦把我和秀静葬在一起,还有林沐......\"
这句话如重锤般砸在李仁心头,他蹲下身,死死盯着李振滔苍白如纸的脸,声音发颤:\"你心里还有她吗?\"
李振滔浑浊的瞳孔猛地收缩,挣扎着要起身,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剧咳:\"哦?刚刚过于情急,请问你是......”
\"我是李仁。\"他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船舱内瞬间死寂,李振滔的喉结上下滚动,干涸的嘴唇翕动许久才挤出沙哑的声音:\"孩子,爸找你找得好苦啊......你还活着太好了......”
\"你心里还有我吗?\"李仁突然爆发,眼中燃烧着多年积压的怒火,\"那为什么一直把我丢在山村,一直让强叔资助我?他说你出轨,你逼死我妈!\"
\"啪!\"邓艳玲的巴掌重重落在李仁脸上,清脆的声响在狭小的船舱内回荡,她的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少见的哽咽:\"你说什么呢?你爸从来没有放弃过你!这些年他疯了似的找你,出动了几千人......\"
李振滔剧烈地喘息着,染血的手指颤抖着伸向李仁,他的眼神中满是悔恨与不舍,气若游丝地说:\"孩子......是,是我对不起你们......爸,爱你......\"话音未落,头一歪,重重倒在舱板上。
\"爸!\"李仁脱口而出,随即咬着嘴唇别过脸,邓艳玲颤抖着探了探鼻息,泪水终于决堤般滚落,陈爱默默扯下裙摆,为李振滔擦拭脸上的血污,烛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映得泪痕晶莹如碎玉。
李仁蹲下身,凝视着这张与记忆中重叠又陌生的脸,船外,海浪拍打着船舷,仿佛在为这场血色纠葛奏响挽歌。他颤抖着伸手,轻轻合上那双未瞑的眼睛,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这个让他恨了半生的男人,最终用生命填补了岁月的裂痕,却也永远带走了亲口听他说出真相的机会。
当晨雾漫过狼藉的码头,海浪卷走了最后一丝血腥气,破碎的月光洒在甲板上,映照着两具被白布覆盖的躯体,他们曾在江湖中翻云覆雨,却终究没走出命运的漩涡,李振滔的手仍保持着伸向儿子的姿势,指节苍白如霜,仿佛还在抓着那缕迟到半生的亲情。
陈爱将林沐的手轻轻放进李振滔掌心,指尖残留的余温早已消散,李仁跪在父亲身侧,泪水砸在木板上,晕开片片深色水痕,他忽然想起儿时在山村的夜晚,强叔带着他玩耍,如今才明白,那些漫长的等待里,藏着两个男人被命运捉弄的半生。
邓艳玲倚着船桅,望着渐亮的天际线,她摸出李振滔常抽的烟,火苗在海风中明灭,恍惚间又看见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在酒桌上拍着胸脯说要闯出一片天,如今江湖仍在,却再无人记得曾经的腥风血雨。
朝阳刺破云层时,渔船缓缓驶离码头,海鸥掠过浪尖,盘旋在逐渐缩小的身影上方,像是在为这场悲剧送行。
人生本如逆旅,有人选择在正道上与亲人共赏沿途风景,有人却误入歧途,在权谋争斗中迷失自我,当生命走向尽头,才惊觉所有的荣华富贵、恩怨情仇,都抵不过一句真心的\"对不起\",抵不过一次温暖的拥抱,那些未说出口的爱,未化解的恨,最终都化作海面上的泡沫,消散在晨光里。
邓艳玲将他们的故事娓娓道来,陈爱蜷缩在角落,眼眶泛红,李仁则沉默地望着地板。
\"这些恩怨不该延续到你们这一代。\"邓艳玲声音沙哑,转身时眼底闪烁着决绝的光,\"我订了明天的机票,送你们去国外。\"
陈爱轻轻点头,哽咽道:\"可阿枭...他还在等我们。\"
\"我回去接他。\"李仁抓起车钥匙说,当他驱车赶回那栋楼房时,铁锁锈迹斑斑,屋内空荡得只回响着自己的脚步声,月光从破碎的窗棂漏进来,在满地狼藉的杂物上投下惨白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