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并不动怒,只淡淡看着他:“雷震,你自诩硬汉,忠心护主。可你护的,是陷家国于危难、视人命如草芥的国蠹!沈府上下三十七口,连同那无辜惨死的侍女小翠,他们难道就该死?你手上沾满的血,可曾有一滴是为了社稷黎民?”
雷震身体一震,眼神剧烈闪烁,嘴唇翕动,却没能发出声音。狄仁杰的话,像一根针,刺向他内心深处那层被“命令”和“忠诚”包裹的坚硬外壳。
狄仁杰不再看他,转向赵德明,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赵大人!”
赵德明浑身一激灵,差点跳起来,强笑道:“阁…阁老…”
“本阁问你,”狄仁杰的声音如同寒冰,“昨夜栖霞庄外伏击官差、意图行凶者,可是你赵大人亲自调派,命雷震所为?”
“冤枉!天大的冤枉啊阁老!”赵德明仿佛被踩了尾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指着雷震,“下官对此事毫不知情!定是这雷震!定是他假传命令,公报私仇!或是…或是那己死的沈百万余党作祟!意图栽赃陷害下官!请阁老明察啊!”他声嘶力竭,仿佛受了莫大的冤屈,眼神却慌乱地瞥向雷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
雷震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德明那张涕泪纵横、急于撇清的脸,眼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被彻底背叛的狂怒和绝望。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狄仁杰将二人神色尽收眼底,嘴角掠过一丝冰冷的弧度。他不再理会赵德明的拙劣表演,开始了他那抽丝剥茧、首指核心的陈述:
“好,既然赵大人要‘明察’,本阁便将此案脉络,一一道来,请诸位共鉴!”
“此案开端,起于洛水浮尸。一具无头女尸,身着沈府婢女服饰,身份难辨。然,其随身包袱中,除却几件寻常衣物,尚有一物,至关重要——”狄仁杰从案上拿起一方素帕,轻轻展开,露出一小撮灰黑色的粉末,“此乃铁屑!经查,与沈府后门仓库角落遗留之物,质地、色泽、来源,完全一致!”
他声音一顿,目光如电射向赵德明:“这铁屑,正是凶手搬运尸体时,匆忙间从运尸车辆(即那辆伪装成送菜车的板车)上遗落!本阁循此线索,在城外寻获此车。车上,不仅检出与女尸血型吻合之微量血迹,更于车厢木刺缝隙中,觅得一根发丝,经比对,确属无头女尸所有!”狄仁杰将两份仵作格目展示给堂下众人。
“而最关键的证物在此!”狄仁杰拿起那个托着深蓝锦缎碎片的素绢托盘,高高举起。碎片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下,金线纹路与那独特的冷冽香气仿佛有了生命。“此物于运尸车板缝隙深处寻得!经查,此乃一种极其名贵的‘海天霞’锦缎碎片,其上所绣金线卷草纹,乃宫中赏赐规制!其散发之沉水香混合龙脑辛烈之气,更是独一无二!赵德明赵大人,”狄仁杰的目光陡然钉在赵德明脸上,“本阁曾于兵部衙署内,亲见你腰间悬挂之香囊,其形制、其纹饰、其香气,与此碎片,如出一辙!你作何解释?!”
赵德明面无人色,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嘴唇哆嗦着:“这…这…下官…下官的香囊前日…前日不慎遗失…定是…定是被贼人拾去…嫁祸于我…”
“遗失?”狄仁杰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那本阁再问你!无头女尸,现己查明,乃沈府侍女小翠!她并非死于沈府灭门当夜,而是在惨案发生前数日,便己失踪!她为何失踪?因她无意间窃听到沈百万与‘主上’密谈,知晓了他们走私军械、通敌叛国的滔天罪行!更因她偷偷抄录了一份至关重要的密码本残片!”
狄仁杰拿起一张画着奇特符号的绢布复制图样:“此乃小翠以性命护住之物!其上密码,本阁己请能人破译!其所指,正是沈百万走私军械、勾结外敌、输送国之重器的铁证!沈府灭门,非为财杀,实为灭口!只为掩盖这叛国重罪,掐断小翠这条可能泄密的线索!”
“现场遗留之特殊箭镞,”狄仁杰指向另一份证物图样,“乃军中制式,却非普通军士可用,经查,与兵部武库近年‘报损’之箭支特征吻合!凶手所穿官靴鞋印,尺码、磨损痕迹,与雷震及其手下平日所穿,高度吻合!运尸车上的铁屑、血迹、头发、香囊碎片,环环相扣,指向你赵德明及其鹰犬雷震!”
狄仁杰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砸在赵德明和雷震心头:“雷震!你奉赵德明之命,追杀小翠,屠戮沈府满门,人证(被擒的杀手)、物证俱在!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说?!”
雷震在狄仁杰强大的气场和如山的铁证面前,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他猛地抬起头,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