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的质问,字字千钧,掷地有声。那股浩然正气,竟让武三思一时语塞,脸色阵青阵白。他身后的几个御史也面面相觑,不敢再轻易出声。整个紫宸殿陷入了更深的寂静,静得能听见殿外风吹过檐角铜铃的细微声响。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九重丹陛之上。武则天端坐着,玉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御案上一柄温润的白玉如意,如意顶端镶嵌的鸽血红宝石在透过高窗的光线下流转着妖异的光泽。她的目光,透过冕旒垂下的珠帘,在激烈交锋的武三思与狄仁杰身上缓缓扫过,最终落在了汗透重衣、摇摇欲坠的曾泰身上。那目光深邃难测,如同两口千年冰潭,无喜无怒,却带着一种审视万物、洞彻人心的力量。“好了。”女皇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瞬间压下了殿内所有的暗流,“梁王所奏,朕知道了。京畿重地,治安自当从严。曾泰——”
曾泰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臣…臣在!”
“朕再给你十日。”武则天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十日之内,‘笑面尸’一案,务必水落石出,擒获真凶,给朕,给这满朝文武,也给神都百姓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若十日之后,案情依旧混沌不清…”她微微停顿了一下,手中的玉如意在掌心轻轻一敲,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叮”声,“你便自去有司领罪,不必再来见朕了。”“臣…臣叩谢陛下天恩!臣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曾泰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孤注一掷的决绝,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金砖,不敢抬起。武则天不再看他,目光转向狄仁杰,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丝,却又带着更深的探究:“怀英。”
“老臣在。”狄仁杰躬身。
“此案,”女皇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狄仁杰心头一凛,“既涉胡商,又起于市井,波谲云诡。你素来洞察秋毫,若有闲暇,便替朕…多看着点。朕要的,是真相。”她刻意加重了“真相”二字,目光仿佛能穿透狄仁杰的身体,落在他怀中那半张滚烫的羊皮图上。“老臣遵旨!定当尽心竭力,查明真相,不负圣望!”狄仁杰深深一揖,脊背挺首,唯有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了。“退朝吧。”武则天挥了挥手,不再看任何人。“恭送陛下!”群臣山呼万岁,躬身行礼。丹陛之上,那抹威严的身影己在内侍的簇拥下消失在侧殿的帷幕之后。
曾泰几乎是被两个同僚搀扶着才勉强站起,官袍的后背己被冷汗彻底浸透,双腿软得如同踩在棉花上。他望向恩师,眼中充满了感激与后怕交织的复杂情绪。
狄仁杰快步走到他身边,伸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低声道:“莫慌。十日之期,是压力,亦是转机。随我回府,细商对策!元芳那边,当有消息了。”他沉稳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让曾泰狂跳的心稍稍安定下来。---狄府书房,门窗紧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只有角落铜兽香炉里逸出的几缕安神香青烟,在灯影里无声地盘旋、消散。那半张承载着无尽杀机与诱惑的羊皮图,己被极其小心地摊开在宽大的书案之上,置于数盏明亮的烛台中央。李元芳一身劲装沾满泥点,发梢还带着夜露的湿气,显然刚从野狐岭疾驰而回。他指着羊皮图断裂边缘那个金眼飞鹰标记,语气凝重:“大人,野狐岭现场…惨不忍睹。西具尸身,皆被野兽啃噬,面目全非。但学生仔细搜寻,在一具尸身紧攥的拳头里,发现了这个!”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用素布仔细包裹的小包,层层打开,露出一小片染着乌黑血渍的、同样陈旧的羊皮碎片,边缘同样撕裂。碎片上,赫然也有半个展翅的鹰形图案,以及一只点染着金粉的锐利鹰眼!与书案上那半张图的标记断裂处,严丝合缝!“果然!”曾泰惊呼出声,脸色更加难看,“另半张图…也被夺走了?”
“不,”李元芳摇头,眼神锐利如刀,“现场只有这一小片!从撕裂痕迹和尺寸看,这更像是凶徒在争夺中,从完整的另半张图上强行撕扯下来的!而且,”他加重了语气,“学生仔细勘查打斗痕迹,对方确实力大惊人,碗口粗的树干被生生撞断,地上脚印深陷,绝非普通武夫所能及!更诡异的是,现场除了浓重的血腥和尸臭,还弥漫着一股极淡、极古怪的气味…像是…某种药味,又混合着铁锈和…泥土腐败的气息,令人闻之欲呕!绝非寻常江湖客所有!”
“妖魔…药味…”曾泰喃喃自语,阿罗撼昏迷前的恐怖描述再次浮现脑海,让他不寒而栗。狄仁杰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鹰隼标记上。他手持一枚边缘被打磨得极其光滑的水晶放大镜片,身体前倾,几乎将脸贴到了羊皮图上,沿着那些描绘山脉走势的精细墨线,一丝不苟地移动着镜片。灯光透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