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圈:"辛苦。"
等回到绸庄时,晚霞已经染透了弄堂。
苏若雪坐在前堂的八仙桌旁,面前堆着一摞誊抄好的资料,发梢还沾着墨点。
她抬头时,珍珠簪在暮色里闪了闪:"都备好了。"她翻开最上面的那份,"资金链节点写的是十六铺,实际我在福源钱庄开了个户头,密码是'顾家绸庄光绪三十年的账'。"
顾承砚接过资料,指尖触到她誊抄时洇开的墨迹——那是故意没晾干的,为的是让拿到资料的人相信这是"紧急赶工"的成果。
他望着她眼底的血丝,喉头发紧:"去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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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苏若雪站起来,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今晚不是要去许老板的茶会?"
顾承砚摸出怀表看了眼,指针正指向七点。
他将资料锁进保险柜,转身时衣摆扫过她的手背:"去探探虚实。"他顿了顿,又补了句,"若雪,要是我回来晚了..."
"我等你。"她的声音轻得像片落在他心口的羽毛。
茶会设在霞飞路的紫藤阁,雕花窗棂外飘着夜来香的甜香。
顾承砚刚进门,就看见夜枭靠在二楼栏杆上,墨绿长衫在风里荡开,像片即将沉没的船帆。
他端起茶盏抿了口,故意提高声音:"许老板,听说'联合建厂'的草案,明天就能在商会过目了?"
夜枭的目光扫过来,左脸的刀疤在烛火下忽明忽暗。
顾承砚望着他的眼睛,突然笑了——那抹笑里藏着根刺,专等今晚过后,扎进某些人的软肋里。
紫藤阁的雕花窗棂漏进晚风,顾承砚指尖的茶盏还剩半盏冷掉的碧螺春。
他望着夜枭墨绿长衫扫过楼梯扶手的动作,喉间滚出句漫不经心的话:"说起来,林芷兰当年在圣约翰教书时,曾设计过套加密通讯系统。"
夜枭正端起茶托的手顿了顿,茶盏与瓷托相碰发出极轻的脆响。
二楼烛火在他左脸刀疤上晃了晃,原本半垂的眼尾突然绷紧——那是极短的瞬间,短到茶雾还未散尽,他已笑着将话题扯到了苏州河新到的南洋蔗糖上。
顾承砚垂眸抿茶,舌尖漫开的苦涩混着心底的暗涌。
他早算到夜枭会避重就轻,可刚才那抹绷紧的眼尾,像根细针扎进他神经——林芷兰的名字,果然刺到了这只"夜枭"的痛处。
同一时刻,商会档案室的煤油灯在积灰里摇晃。
苏若雪的月白旗袍下摆沾着霉斑,她蹲在第三排木柜前,指尖拂过一本封皮脱落的旧账册。
当"林氏纺织"四个字出现在十年前的合作协议末尾时,她的呼吸突然一滞——那签名的笔锋,与母亲遗留的药方上的批注如出一辙。
"苏小姐?"门外传来巡夜保安的咳嗽声。
苏若雪迅速将账册按回原处,指甲在木柜内侧抠出半道浅痕。
月光透过气窗漏进来,照见协议里"德资克虏伯"的钢印,还有"夜枭"两个字被墨线重重划去的痕迹。
她想起顾承砚说过夜枭早年在德国留过学,喉间泛起酸意——母亲真的与这个刀疤男人有过交集?
顾承砚回到绸庄时,后巷的青石板被夜露浸得发亮。
阿四裹着件旧夹袄蹲在门墩上打盹,见他回来忙递上封牛皮纸信:"刚有个戴鸭舌帽的小子塞给我的,说'给顾少的宵夜'。"
信封没贴邮票,封口处压着道月牙形齿痕——是江湖上"不留笔迹"的老法子。
顾承砚撕开封口,半张旧地图滑落出来,红笔圈着法租界、公共租界的七八个红点,旁注"地下金库"四字。
最底下一行小字刺得他瞳孔微缩:"真正的'曙光'不在账本里,在钱库里。"
他捏着地图的手紧了紧,怀表里夜枭的照片突然硌到掌心。
这封信来得太巧,像根线头,不知要牵出哪团乱麻。
"顾少?"阿四揉着眼睛凑过来,"是...要紧东西?"
"去把刘先生喊起来。"顾承砚将地图塞进袖管,"让他查十年前德资在沪的金库记录。"
阿四应了声跑开,后巷的脚步声渐远。
顾承砚望着二楼苏若雪的窗户——灯还亮着,影子在窗纸上晃了晃,像朵被风吹动的玉兰花。
他刚要抬脚上楼,衣摆突然被风掀起,袖管里的地图窸窣作响,像某种未卜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