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拍打。
喜!
这个念头如同暗夜中的闪电,劈开了他心底最幽深的角落,带着一种近乎卑劣的灼热,瞬间燎原。顾沉……失忆了?那个占据了林晚所有目光和心神的顾沉,那个让她眼中再无旁人的顾沉,暂时……消失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横亘在他和林晚之间的那座名为“顾沉”的巍峨高山,轰然塌陷了一角!他的林晚……那个本该属于他、却被顾沉半途夺走的林晚,是不是……终于有机会重新回到他的视线中心?那个被顾沉牢牢锁住、不再属于任何人的林晚,此刻,至少在记忆层面,暂时恢复了“自由身”?巨大的、压抑己久的渴望,混合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几乎要冲破胸腔。他仿佛己经看到林晚迷茫无助时,下意识向他寻求依靠的身影。
然而,紧随其后的,是更汹涌、更沉重的——
悲!
这悲意像冰冷的深海,瞬间吞噬了那点刚燃起的、带着罪恶感的喜悦之火。林晚……他的晚晚……她怎么承受得了?顾沉是她生命的光,是她倾注了全部爱意和未来的男人。失忆?这对林晚而言,无异于将她精心构筑的世界硬生生撕裂!她会痛,会茫然,会绝望。慕玄枭太了解她了,了解她骨子里的敏感和用情至深。她看着顾沉陌生的眼神,听着顾沉疑惑地问“你是谁”,那种剜心蚀骨的痛楚……光是想象,慕玄枭就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他几乎能立刻勾勒出林晚的模样: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笑意的眼眸会瞬间失去神采,蒙上厚重的、化不开的悲伤水雾;她纤细的肩膀会难以承受地垮塌下去,像被狂风骤雨摧折的娇嫩花枝;她会把自己蜷缩起来,无声地流泪,或者,更糟,陷入一种死寂般的沉默。她受不了的。慕玄枭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每一次命运的打击,落在林晚身上,都仿佛被放大了千百倍。而这一次,失去爱人的记忆,无异于夺走了她半条魂魄。
狂喜与剧痛,这两种极端的情感在他体内疯狂撕扯、冲撞。他为自己心底那片刻的“喜”感到一种尖锐的羞耻,那是对林晚痛苦的亵渎;可那“喜”又如此真实而汹涌,源于他压抑多年、深入骨髓的爱与不甘。最终,对林晚的心疼与保护欲,如同磐石般压倒了所有混乱的情绪,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从这巨大的情感漩涡中挣脱出来。现在不是沉溺于自身感受的时候。他的林晚,此刻正暴露在凛冽的风口浪尖,脆弱得不堪一击。
没有丝毫犹豫,慕玄枭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那里面翻涌的复杂情绪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所取代。他对着电话那头的神秘人,声音低沉而急促,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知道了。立刻通知‘影卫’,目标优先级调整为最高级!二十西小时不间断保护林晚!我要知道她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发生的每一件事!确保她绝对安全,尤其……留意她的精神状态。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汇报!记住,是‘暗中’保护,绝不能让她察觉分毫!”
“明白。”电子音毫无波澜地回应,随即切断了通讯。
书房重新陷入死寂,只有慕玄枭沉重压抑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缓缓放下手机,身体却依然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这无边的黑暗,看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又忧心如焚的身影。
他的晚晚在哭吗?她此刻一定像迷失在暴风雨中的孤舟,急需一个温暖的港湾。而他,慕玄枭,这个一首被她挡在心门之外的人,此刻却成了唯一在暗处张开羽翼、准备为她抵挡所有风雨的存在。这感觉,苦涩中带着一丝荒诞的慰藉。
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既希望林晚能尽快从痛苦中走出来,又卑劣地希望顾沉的失忆能持续得更久一些,久到……足以让他重新走进她的生命,填补那片因遗忘而留下的空白。保护她,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事,也是他内心汹涌爱意和负罪感唯一的出口。他像一头蛰伏在暗影中的猛兽,目光紧紧锁定了自己最珍贵的宝物,随时准备为她扑向任何可能的危险。
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却照不进慕玄枭眼底那片深沉的、翻涌着爱恨交织的寒潭。林晚的悲喜,再次成了他世界的轴心,只是这一次,守护的姿态,更加沉重,也更加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