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喉结滚动,发出陶器摩擦般的声响,"裴...沉舟..."
裴厌的刀比思绪更快出鞘,斩断鼎足铁链的刹那,鼎腹突然传出婴儿啼哭般的嗡鸣。
锈蚀的刀环会唱歌。
这是裴厌撞开第七鼎盖板时冒出的荒谬念头。鼎内没有青铜器,只有个蜷缩的少女,脊骨上嵌着三枚刀环,皮肤下如有活物蠕动。她睁眼的瞬间,裴厌看到了六岁那年的雪夜——同样的青灰色瞳孔,在母亲被推入铁鼎前最后看他的一眼。
"阿...厌?"少女的指甲突然暴长三寸,划过裴厌手腕时带出串锈珠,"逃..."
苍狗刀自行动作,刀背敲在少女颈侧。接住这具轻得异常的躯体时,裴厌摸到她后颈的烙印——"癸亥七"。这个编号他认得,去年冬至,陆青崖审结的癸亥年第七桩灭门案,死者是...
,!
"巡盐御史沈沧的独女。"阴影里转出个戴青铜面具的人,手中铁尺正滴着锈液,"少卿大人果然没算错,您真会来偷鼎。"
裴厌把少女甩到背上,刀尖挑起地上一块燃烧的焦炭。火光映亮面具人腰间——那里挂着把钥匙,柄端分明是吞海刀的护手。
疤脸妇人说的没错,锈会吃梦。
裴厌在客栈房梁上捆好昏迷的少女,自己却陷入诡异的昏沉。梦里父亲站在熔炉前,将吞海刀一片片拆解,每块碎片都发出惨叫。最后他捧起刀环按进自己心口:"厌儿,看清楚,这是..."
"裴氏血脉的诅咒。"现实中有人接话。
陆青崖不知何时坐在窗框上,官袍下摆沾着新鲜的血锈。他抛来一个皮囊,里面酒液泛着诡异的金红色:"神工坊的‘铁骨酿’,能暂缓蚀心锈发作。"
裴厌没接,任由皮囊砸在地上。酒液腐蚀地板时腾起的烟雾里,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姓氏——都是二十年来突然暴毙的江湖名宿。
"第七鼎本该下月开炉。"陆青崖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的刀环正在皮下泛红光,"但宰相等不及了,他需要..."
少女的尖叫打断了他。床榻上,她脊背弓成不可思议的弧度,三枚刀环破体而出,悬浮在空中组成残缺的刀尖形状。
"...需要裴沉舟的女儿作鼎心。"陆青崖终于说完,袖中滑出柄铁尺,"沈姑娘是令堂改嫁后所生,她血脉里的锈毒..."
刀光比话音更快。
苍狗刀斩落第一枚飞旋的刀环时,裴厌看清了环内侧的小字——永明十七年,正是母亲改嫁那年,父亲在环上刻了"吾妻阿沅"四字。
沈知微的尖叫声像一把生锈的锉刀,狠狠刮过裴厌的耳膜。
三枚刀环在空中震颤,每一次振动都从少女伤口处扯出更多锈色丝线。裴厌的刀斩在丝线上,竟发出金铁相击之声——这些丝线是活的,它们在模仿吞海刀的刀纹。
"按住她肩井穴!"陆青崖的铁尺点向少女眉心,尺端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半枚刀环,"这是你父亲当年..."
苍狗刀突然自主变向,刀背猛击陆青崖手腕。裴厌自己都未反应过来,身体已本能地护在沈知微身前。官服男子倒退三步,惊愕地望着自己骨折的手腕——铁尺里掉出的刀环上,清清楚楚刻着宰相府的"萧"字家徽。
"你果然被锈毒控了心。"陆青崖苦笑,突然扯断腰间银鱼袋,"看清楚!"
袋中滚出七颗锈丸,落地化作七柄袖珍铁尺,在空中拼出北斗七星阵。星光般的冷焰里,浮现出二十年前的画面:裴沉舟将刀环按进少年陆青崖心口,而少年官服内衬,绣着大理寺暗探的朱砂符。
"师父早知道宰相要谋反..."陆青崖咳出锈血,"这些刀环是..."
沈知微突然暴起!
少女的指甲长成半尺长的锈刃,刺向陆青崖咽喉的轨迹,竟与裴家刀法中的"雪夜问路"一模一样。裴厌格挡时,苍狗刀发出痛苦的嗡鸣——刀身锈斑已蔓延到吞口处,那些锈迹在月光下组成模糊的文字:
陆青崖的铁尺突然刺入自己心口。鲜血溅在沈知微脸上,那些暴长的锈刃突然软化。裴厌看到惊人一幕:官服男子心口的刀环正在溶解,化作数百条血丝灌入少女七窍。
"当年...师父在我心口种的是母环..."陆青崖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能暂时...压制..."
客栈地板突然塌陷。
疤脸妇人从地洞跃出,手中菜刀砍向连接陆沈二人的血丝:"蠢货!母环离体你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