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收拾东西走了。

老李和秀秀回了屋，锁了门，连灯都不敢熄。可半夜里，秀秀又听见那声音：“秀秀……秀秀……”低低的，像从水缸那儿传来的。她捂着耳朵不敢吭声，可那声音钻进脑子里，停不下来。天亮时，她眼圈黑得像画了墨，手腕上多了几道红痕，像被指甲掐的。

第二天，王婆没来，说是病了。老李急得没法，决定自己打听这水缸的来头。他跑去找村里最老的二爷，二爷八十多岁，耳朵背，眼睛却亮，村里的老事他都知道。

二爷听完，眯着眼想了半天，说：“你家那缸啊，我有点印象。你爷爷年轻时，从河下游捡回来的。那年发大水，冲上来不少东西，有棺材、木头，还有这口缸。缸里泡过人，听说是个女的，淹死的，没人认领，你爷爷就拿回家用了。”

老李一愣：“泡过人？咋没听他说？”

二爷咳了两声：“谁乐意提这晦气事？那女的死得惨，听说是个外乡人，逃荒来的，被水冲走，没人管。你家那缸，怕是她待过的地方，魂没散，就跟着来了。”

老李头皮发麻：“那咋办？她缠我闺女干啥？”

二爷摇头：“怨魂的事，谁说得清？兴许是看上秀秀了，想拉个替身。你去找王婆吧，她兴许有法子。”

可王婆病得起不了床，老李只能自己想办法。他回家把水缸里的水全倒了，用锄头砸了几下，缸裂了条缝，可没碎。他累得喘气，心想：这下总该消停了吧。

可事情没完。那晚，月亮被云遮了，院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秀秀睡不着，坐在炕上发呆，突然听见“滴答滴答”的水声，像从院子里传来的。她壮着胆子推开窗一看，水缸又满了，水面晃荡着，那张脸又浮上来。这回它没盯着她，而是咧嘴笑，露出一口黑牙。

秀秀尖叫着跑去找老李，老李抄起扁担冲出去，可院子里空荡荡的，水缸干得连滴水都没有。他愣了：“你看错了吧？”

秀秀哭着说：“没！我瞧得清清楚楚，她还对我笑！”

老李心里发毛，决定连夜去找王婆。可刚出村口，他就听见身后有动静，像有人跟着。他回头一看，啥也没有，可那“滴答滴答”的水声越来越近，像踩在他心口上。

回到家，秀秀不见了。老李疯了一样满屋找，最后在院子里发现了她的鞋，整整齐齐摆在水缸边。缸里又有了水，水面上映着秀秀的脸，眼窝黑得像洞，嘴唇红得像血。她朝老李笑，低声说：“爹，我在这儿……”

老李腿一软，瘫在地上。那不是秀秀的声音，是个女人的，低沉得像从水底冒出来的。他喊道：“你放了我闺女！要啥我给你！”

水面晃了晃，秀秀的脸变成了那张女人的脸。她慢慢浮上来，长发滴着水，指甲尖得像刀，朝老李伸过来：“我要命……”

老李吓得连滚带爬往外跑，可门锁死了，窗也关得死死的。他抄起扁担回头一看，那女人己经站在屋里，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眼睛盯着他笑。

老李抖着问：“你到底是谁？为啥缠我们？”

那女人没说话，只是指了指水缸。她的脸慢慢变了，变得年轻些，像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眉眼清秀，可满脸怨气。她低声说：“我死在这缸里，你们用我的棺材，欠我的命。”

老李脑子嗡的一声：“棺材？啥意思？”

女人冷笑：“五十年前，我逃荒到这儿，掉进河里，被你爷爷捞上来。他没救我，把我塞进缸里，拿回家当水缸。我喊了三天，没人理我……”

老李愣了：“不可能！我爷爷不是那样的人！”

女人声音更冷了：“信不信随你。我死得冤，要活过来，就得拿命换。你闺女下去陪我，我就不闹了。”

老李急了：“不行！秀秀不能死！你放了她，我下去！”

女人歪着头看了他半天，笑了：“你也行。”

话音刚落，老李眼前一黑，像是被什么拽住了。他感觉自己在下沉，水灌进嘴里，冰冷刺骨。他想喊，可发不出声，只听见那女人的笑声越来越远。

天亮时，村里人发现老李家院子里空了，水缸碎成几块，秀秀躺在屋里，昏迷不醒。她醒来后啥也不记得，只说做了个梦，梦见爹跳进水里救她。从那以后，村里再没人提那口缸，可每逢下雨天，老李家旧址总会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像有人在低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