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张老汉六十多岁,背驼得像座小山,脸上的皱纹深得能藏灰。他老伴十年前死了,留下个儿子叫栓子,三十出头,长得壮实,可脑子有点慢,村里人叫他“傻栓”。张家院子后有个地窖,挖得深,黑乎乎的,平时用来存红薯和腌菜。地窖口用块木板盖着,上面压了块大石头,风都吹不透。
那是个阴沉的九月,天老是灰蒙蒙的,像要下雨又憋着。张老汉晚上坐在炕上抽旱烟,栓子在院子里劈柴。劈到一半,栓子突然停了,歪着头朝地窖那儿看,嘀咕道:“爹,我咋听见有人喊?”
张老汉吐了口烟圈,没当回事:“啥喊?风吹的吧。”
栓子皱眉:“不是风,像人叫,细细的,从地窖里传出来的。”
张老汉手一抖,烟袋差点掉地上。他瞪了栓子一眼:“别瞎说!地窖里哪来的声音?去睡你的觉!”可他心里发毛,半夜起来,站在院子里听了半天,啥也没听见。他骂自己老糊涂,回了屋。
可第二天晚上,怪事真来了。月亮半圆,院子里黑得像泼了墨。栓子睡得早,张老汉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在他迷迷糊糊要闭眼时,一声尖利的惨叫钻进耳朵,像针扎在脑子里:“救命——”
他猛地坐起来,心跳得像擂鼓。那声音短促又凄厉,像从地底冒出来的。他披上衣服,抄起根木棒,跑到院子,站在地窖口听。啥也没有,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他壮着胆子喊:“谁在那儿?”没人应,他敲了敲木板,声音闷闷的,像敲在空壳上。
张老汉回了屋,可那声惨叫像烙在他脑子里,挥不掉。他想叫醒栓子问问,可看他睡得跟死猪似的,又没开口。天亮时,他顶着黑眼圈去地窖那儿瞧,掀开木板一看,里面黑漆漆的,只有股潮气扑上来。他拿棍子捅了捅,啥也没碰着。他嘀咕着:“兴许是老鼠叫。”可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第二天,张老汉没跟栓子提那声音,怕他瞎琢磨。可到了晚上,那惨叫又来了。这回更清晰,像个女人在哭喊:“放我出去——”声音从地窖口飘出来,低低的,像被什么捂着。张老汉吓得从炕上滚下来,鞋都没穿就冲到院子。他站在地窖边,腿抖得像筛糠,喊道:“谁?谁在里头?”
没人应,可那声音没停,像在挠他的心。他咬牙掀开木板,黑洞洞的地窖口像张嘴,潮气夹着股怪味扑上来。他拿了盏油灯,壮着胆子探头看,灯光晃了晃,照出一堆红薯和几坛腌菜,啥也没有。可那惨叫还在耳边,像从墙缝里挤出来的。
栓子被吵醒了,揉着眼睛跑出来:“爹,咋了?我又听见喊声了!”
张老汉脸白得像纸,强撑着说:“没啥,风声。你回去睡!”可他自己心里发虚,半夜又起来几次,站在地窖口听。那声音时有时无,像在逗他玩。天亮时,他下定决心,找村里的瞎眼刘帮忙。
瞎眼刘五十多岁,眼瞎了二十年,靠给人算命混日子。他年轻时掉进河里,差点淹死,捡回条命后瞎了眼,却多了些“本事”。村里人说,他能听见别人听不见的东西。
张老汉把事一说,瞎眼刘皱眉:“地窖里有声音?怕是有东西住进去了。你家那地窖啥来头?”
张老汉挠头:“我爹挖的,三十多年前的事。一首好好的,没啥怪事。”
瞎眼刘摸了摸下巴:“不好说。晚上我去听听,带上香和纸钱。”
那天晚上,瞎眼刘拄着拐杖来了,带了个布袋,里面装着香、纸钱和一串铜铃。他在地窖边点了三炷香,烧了点纸,嘴里念叨着咒。香烟飘起来,铜铃叮叮响,张老汉和栓子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念到一半,瞎眼刘猛地停了,低声说:“听见了。”
张老汉一愣:“啥?”
瞎眼刘指着地窖:“惨叫,女人的,断断续续,像被关着。”他顿了顿,脸色更沉:“这不是活人,是魂。她死得惨,怨气重得很。”
张老汉吓得腿一软:“魂?咋回事?我家没害过人啊!”
瞎眼刘摇头:“魂不一定是你们害的,可能是地窖的旧账。你们先别动它,我回去想想办法。”说完,他收拾东西走了。
瞎眼刘走后,张老汉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那惨叫。他决定打听地窖的来头,第二天跑去找村里最老的二婶。二婶七十多岁,耳朵有点背,可记性好,村里的老事她门儿清。
二婶听完,眯着眼想了半天,说:“你家那地窖啊,我有点印象。你爹挖它那年,是三十多年前吧。那时候村里闹饥荒,饿死不少人。听说你爹挖地窖时,翻出一堆白骨,女人的,裹着烂布。你爹怕晦气,埋了骨头,把地窖盖上了,没跟人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