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叫猪圈村。在我们村东头有座破院子,墙是用土坯垒的,半边塌了,院里堆满柴禾和破罐子,门口挂着块木牌,歪歪斜斜写着“屠户老张”。这院子是村里杀猪匠老张头的家,也是村里人宰猪的地方。
老张头六十多岁,满脸褶子像老树皮,身子瘦得像根麻杆,可胳膊粗得像猪腿。他年轻时当过兵,打过仗,后来回了村,干起了杀猪的营生。村里人说,老张头的刀快得邪乎,一刀下去,猪连哼都不哼就断了气。他那把杀猪刀是祖传的,黑铁打的,刀刃磨得雪亮,刀把上刻着些看不懂的字,像是咒。每次杀猪,他都拿块破布擦刀,低声嘀咕几句,像在哄刀睡觉。村里人问他念啥,他笑笑说:“老规矩,别问。”
猪圈沟有个怪事,就是老张头杀猪从不挑日子,别村的屠户都讲究黄道吉日,他却啥时候高兴啥时候杀。有人劝他:“老张,杀生多了,阴气重,别撞上啥。”他却嘿嘿一笑,露出一嘴黄牙:“我杀了一辈子猪,啥没见过?鬼要敢来,我一刀剁了它!”村里人拿他没办法,心想这老倔头命硬,兴许真不怕邪。
老张头有个徒弟,叫铁蛋,二十多岁,高高壮壮,满脸横肉,是村里出了名的莽汉。他爹早死了,娘改嫁了,他从小跟着老张头混,学了杀猪的手艺。铁蛋性子烈,嗓门大,干活麻利,可有个毛病,爱喝酒,一喝就满村喊,拿杀猪刀耍着玩儿。老张头常骂他:“铁蛋,别糟蹋刀,这玩意儿有灵!”铁蛋不信,撇嘴说:“啥灵?就是块铁,我还怕它咬我?”
那年冬天,村里闹瘟疫,猪死了一半,活着的也瘦得像柴火棍。老张头生意少了,整天蹲在院门口抽旱烟,铁蛋饿得眼红,合计着去镇上找活干。可就在这时候,村里出了件怪事。
那天晚上,天黑得像泼了墨,风吹得河边蒿子乱响,像有人哭。半夜里,村里人听见猪叫,尖得像刀子,断断续续,从老张头院子传出来。大伙儿吓一跳,心想这大半夜谁杀猪啊?老王头壮着胆子,拎着个破灯笼去瞧,走到院门口,看见老张头站在院里,手里攥着杀猪刀,低头盯着地上,嘴里嘀咕:“别叫,别叫……”地上躺着头死猪,瘦得皮包骨,肚子破了个大口子,血淌了一地,可那叫声没停,像从猪嘴里挤出来的。
老王头喊:“老张,大半夜你干啥呢?”老张头猛地抬头,脸白得像纸,眼珠子红得像血,瞪着老王头,低声说:“它不死,叫了一夜……”老王头心里一毛,灯笼差点掉了,喊:“啥不死?猪都开膛了!”老张头没吭声,拿刀又捅了几下,那猪终于不叫了,可院子里飘出一股怪味,像血混着烂泥,刺鼻得很。老王头吓得跑回屋,关紧门,嘴里念叨:“撞邪了,撞邪了……”
第二天早上,村里人围到老张头院子瞧,那死猪还在,血干了,黑乎乎的,像墨。有人问老张头咋回事,他抖着说:“昨晚猪自己跑进来,叫了一夜,我不杀它停不下来。”村里老太太们嘀咕:“这是瘟猪,魂儿没散,找老张头算账了。”老张头不信,骂道:“啥魂儿?我杀猪三十年,啥没见过?”可从那天起,他变了样,不抽烟了,整天蹲在院里,盯着那把杀猪刀看,手老抖。
铁蛋回来听说这事,哈哈大笑:“师父,你老糊涂了,猪还能找你?不就是头病猪嘛!”老张头瞪他一眼,低声说:“铁蛋,别乱说,这刀不对劲……”铁蛋不信,拿起刀耍了几下,刀刃在灯下闪着寒光,他咧嘴说:“好刀,我拿去杀几头猪试试!”老张头想拦,可没来得及,铁蛋扛着刀就跑出去了。
几天后,铁蛋去了邻村,帮人杀了几头猪,赚了点钱,回来时拎着半瓶烧酒,满身血腥味。他进院子,把刀往地上一扔,喊:“师父,这刀真快,一刀一个!”老张头没吭声,低头擦刀,嘴里嘀咕:“别乱用,它不高兴……”铁蛋撇嘴:“啥不高兴?铁块还能有脾气?”说完,他喝了几口酒,倒在炕上睡了。
半夜里,铁蛋做梦,梦见自己站在院里,手里攥着杀猪刀,地上躺着头猪,瘦得像骷髅,眼珠子瞪着他,叫得尖得像刀子。他拿刀捅下去,血喷了一脸,可那猪没死,爬起来咬他腿,嘴里喊:“还我命!”铁蛋吓得挥刀乱砍,可刀越来越重,像粘住了,猪变成个黑影子,瘦得像人,披头散发,伸出手抓他。他喊不出声,想跑,腿却像灌了铅,动不了。那黑影子越靠越近,嘴里吐出股黑气,像血味,裹住他,冰凉凉的,像死人皮。
铁蛋猛地醒过来,满头汗,喘着粗气,喊:“师父,有鬼!”老张头睡在旁边,睁开眼,低声说:“啥鬼?你梦见啥了?”铁蛋抖着说:“猪变人,抓我,说还命……”老张头脸色一沉,爬起来,盯着那把刀看,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