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村是个小地方,窝在山坳里,几十户人家靠种地过活。村北有口老井,井口用青石垒得齐整,水深得丢块石头都听不见回音。村里人说,这井是祖上挖的,通着地下河,几辈子都没干过。可没人敢多靠近,总觉得井边有股子阴气,晚上路过都得绕道。
这事儿得从陈小栓说起。陈小栓十八岁,刚从镇上辍学回来,长得白净,像个读书人,可胆子小得跟耗子似的。八月初七那天,天刚擦黑,他扛着扁担去井边挑水。家里水缸空了,他娘催得急,他只好硬着头皮去。
月亮还没爬上来,井边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走到井口,把桶拴上绳子扔下去,正低头打水,脚下忽然踩到个软乎乎的东西。他拿火把一照,愣住了——那是一只绣花鞋,蓝底白花,鞋面上绣着朵牡丹,针脚细腻得像画出来的一样。鞋子湿漉漉的,水珠还顺着鞋底往下滴,可井边的泥地干得裂了缝,哪来的水?
“谁丢的鞋?”陈小栓嘀咕着,捡起鞋子看了看。鞋不大,像女人的,可村里没谁穿这种花哨玩意儿。他挠挠头,想着兴许是哪个外乡人路过落下的,便随手塞进腰里,打算挑完水拿回去问问。
可桶刚提上来,他听见井里传来“啪嗒”一声,像有啥东西拍水面。他壮着胆子探头一看,水面黑乎乎的啥也瞧不见。可就在这时,水里又响了一声,这次还夹着低低的哼唱,像个女人在唱小曲儿,调子悠悠的,听得他心里发毛。
陈小栓吓得一哆嗦,扁担差点掉下去。他赶紧提起水桶,转身就走。可没走几步,他低头一看,脚都软了——井边的泥地上,多了一串脚印。脚印小巧得很,像女人的,踩得浅浅的,从井口一首跟到他身后,湿漉漉的泛着水光。
他怪叫一声,撒腿跑回了家,水桶摔在地上,水洒了一路。
第二天早上,陈小栓把那只绣花鞋拿出来,跟他娘说了昨晚的事。他娘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叫刘桂花,平时嗓门大得很,可一听“老井”,脸都白了。
“小栓,你咋敢捡那东西!”刘桂花一把抢过鞋子,扔到灶台上,“那井不干净,你不知道?”
“咋不干净?”陈小栓缩着脖子问。
刘桂花压低声音:“老辈人说过,那井里死过人。六十年前,村里有个寡妇,叫翠兰,长得俊得很,可命苦。男人死了没两年,她跟外乡来的货郎好上了。村里人看不下去,说她不守妇道,把她绑了扔进井里,连尸首都没捞上来。后来那井就邪了,有人说半夜听见水里有唱戏的声音,还有人说看见井边站着个女人,穿着蓝衣裳。”
“那鞋咋回事?”陈小栓指着灶台上的绣花鞋,手有点抖。
“谁知道呢?”刘桂花瞪了他一眼,“兴许是翠兰的。你捡了她的东西,怕是惹上啥了。”
陈小栓嘴上不信,可心里犯了嘀咕。昨晚那脚印、那哼唱,都不像人能弄出来的。他琢磨着,把鞋子还回去兴许就没事了。
当天晚上,他拿着鞋子回了井边。月光洒下来,井口冷清清的没啥动静。他把鞋子往井边一扔,低声嘀咕:“谁的鞋我还给你,别跟着我了。”说完转身就走,可没走几步,他听见身后传来“啪嗒”一声,像鞋子掉进水里。他回头一看,井边的鞋子没了,可水面上泛起一圈涟漪,像是有人在底下动。
他松了口气,以为这事儿算完了。可回家一推门,他傻眼了——那只绣花鞋又躺在他家门槛上,湿漉漉的,水还滴在地上。
从那天起,陈小栓的日子不好过了。他把鞋子扔到河里,第二天它又出现在炕头。他拿火烧,烧成灰,可晚上又完好无损地回来。他甚至埋到村外的坟地里,可天一亮,它还是老老实实躺在他家门口。
更邪乎的是,每到半夜,他总听见一阵戏声。那声音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像女人在唱花旦戏,嗓子尖细,唱一句喘一句,听得他头皮发麻。他捂着耳朵躲在被窝里,可那声音像是长了腿,首往他脑子里钻。
几天下来,陈小栓瘦得眼窝都陷下去了。他娘看不下去了,拉着他去找村里的瞎眼婆。瞎眼婆七十多岁,眼瞎了半辈子,可耳朵灵得很,村里但凡有点怪事,都得找她问问。
“婆婆,我捡了只鞋,甩不掉。”陈小栓坐在她家门槛上,把事儿说了个遍。
瞎眼婆摸了摸那只绣花鞋,皱着眉说:“这鞋上有阴气,是老井里那女人的。她没走干净,魂还挂在井里。你捡了她的鞋,她就盯上你了。”
“那咋办?”陈小栓急了。
“她要啥?”瞎眼婆问。
“没说啥,就半夜唱戏。”陈小栓哆嗦着说。
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