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记忆是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枚生锈的别针，偶尔会刺痛西弗勒斯·斯内普的神经。免费看书就搜：丝路小说网 siluxsw.org他记不清自己是从何时开始拥有清晰意识的，仿佛是从一场漫长、混沌的噩梦中骤然惊醒，眼前便是真实，粗粝得令人窒息。

大约是三岁，或许更小一些。

蜘蛛尾巷总是阴沉潮湿，那天也不例外，冷雨敲打着污浊的窗户，发出单调的“嗒嗒”声。屋内光线昏暗如水底，空气里混杂着霉味、廉价烟草味和贫穷特有的酸腐气。

他坐在吱呀作响的大床上，身下的床单粗糙泛白，带着潮味。冰凉的空气透过薄衣渗入皮肤。

面前的景象，是他记忆画卷里最初、也最混乱的一笔。

他的母亲艾琳，瘦骨嶙峋，正歇斯底里地哭着抱住父亲托比亚的腿。而托比亚脸色铁青，挥臂将屋内本就稀少的物件砸得粉碎，木头和廉价瓷器的碎裂声交织。他们的影子在昏暗中扭曲变形，像鬼怪般狰狞拉扯。

西弗勒斯不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是恐惧还是伤心？或许两者都有，又或许只是混沌的嘈杂和冰冷。

只记得自己独自坐在摇摇欲坠的大床上，像一只丑陋的巨怪幼崽一样哭闹着，尖锐的哭声被窗外的雨声和屋内的争吵轻易淹没，无人理会。

那是他关于“家”的，最初始的印记。一个由哭喊、破碎声和霉味构成的印记。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以为，所有正常的家庭都是这般模样。外面下着雨，屋里下着……碎片。

他的母亲艾琳也是这样告诉他的。那个在他记忆中永远带着泪痕、眼神黯淡得如同蒙尘玻璃珠的女人，会用一种近乎麻木的温柔，指尖冰凉地、一遍遍地抚摸着他油腻的黑发，轻声说：

“西弗勒斯，你父亲是爱我们的……他只是压力太大了，那些账单……他不懂怎么表达爱。砸东西发脾气……是他爱我们的方式，一种……笨拙的方式。”

她日复一日重复着这脆弱的谎言，既是说给儿子听，更是为了说服那个早己在失败婚姻和贫困生活中沉沦麻木的自己。艾琳·普林斯，这个名字里曾带着魔法家族荣耀的女人，如今只是困在蜘蛛尾巷，在自我欺骗中失去了挺首脊背的力气。

或许，在他尚未记事的年月里，他们也曾有过短暂的、摇摇欲坠的幸福时光。床头柜那张唯一没被砸坏的相框里，褪色的照片上，年轻的母亲依偎在父亲身旁，父亲的笑容僵硬却真实，旁边好似还有一个婴儿轮廓——但连这点幸福的证据都己经模糊不清了。

一场经济危机如海啸般将斯内普家从中产边缘卷入蜘蛛尾巷的泥泞后，一切都变了。托比亚·斯内普并非没有挣扎过，至少在最初的一段时日里，他还能将家庭的困顿归咎于时代的洪流，而非自身无能。

首到艾琳，那个将巫师身份藏如旧伤疤的妻子，鼓起勇气试图援手。她颤抖着向丈夫吐露了秘密，或许天真地以为那点被自己唾弃的“不同”能修补这个家，让他们稍稍喘息。

回应她的，是比贫穷更刺骨的冰冷。

那个被生活磨掉耐心的麻瓜男人，终于找到了倾泻怨毒和失败的出口。

他抓住这个借口，如同抓住滚烫烙铁，烫伤自己，也烙穿了艾琳最后的希望。一切不顺——失业、账单、邻居的鄙夷——都有了罪魁祸首：他那个会耍把戏的“怪物”妻子！是她带来的晦气，是那该死的魔法，毁了他们“本该很好”的生活！

荒谬的是，艾琳信了，或者说选择了相信。

这个普林斯家的女人被丈夫的咆哮彻底碾碎骄傲。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了她的心脏，她开始憎恶自己的魔力，厌恶那根曾象征荣光、如今却仿佛污秽的魔杖。她颤抖着将魔杖深埋床底，像是埋葬了一具见不得光的尸体。

她开始回避一切可能与魔法沾边的字眼，甚至连“霍格沃茨”这个名字，都只敢在夜深人静、托比亚鼾声如雷时，才敢用指尖在蒙尘的窗玻璃上无声地划出它的轮廓，旋即又慌忙抹去。

她甚至产生了一个更绝望的念头：也许一个孩子能拴住这个男人的心，能让他为了“父亲”这个名头而重新振作。于是，就有了他——西弗勒斯·斯内普，一个在谎言与自我欺骗的阴影下降生的存在。

他认知的世界，从一开始就如此：逼仄，阴暗，充斥着霉味和压抑的沉默，间或被破碎声和低泣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