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并用地朝门口退去,连地上的鬼头刀都顾不上了。瘦高个和矮壮汉更是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跟着逃了出去,生怕慢了一步,自己也会变成一具冰雕。
破败的木门在风雪中无力地晃荡着,发出吱呀的呻吟。堂子里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劣酒的味道,还有那柄悬在小乞丐胸前的冰匕首,正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小乞丐僵硬地转动脖子,目光从冰匕首,一点点移向角落里那个伏在桌案上的白色身影。恐惧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好奇和敬畏的情绪,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翻腾。
白醉缓缓坐直了身体,动作依旧带着那种深入骨髓的迟滞感。他不再看窗外,目光落在桌案上那半坛劣酒上。坛口的寒气早已消散,劣酒浑浊,映着他苍白而漠然的脸。
他伸出手,没有再去触碰酒坛,而是用那刚刚冻结了匕首的食指指尖,在积了一层薄灰的桌面上,轻轻划动。
指尖过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然而,桌面上厚厚的灰尘,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拂开,清晰地显露出三个字:
**“别碰剑。”**
字迹瘦劲孤峭,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冷意。
写罢,他不再看那小乞丐,重新伏下身子,将脸颊贴上冰冷的桌面,缓缓阖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退敌、救人的举动,对他而言不过是拂去一粒尘埃般微不足道。风雪从破窗灌入,吹动他散落的长发和单薄的衣袂,他像一块沉入深潭的玉石,无声无息,只剩下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小乞丐呆呆地看着桌面那三个由灰尘“写”成的字,又看看那个仿佛已与冰冷桌椅融为一体的白色身影。过了许久,他才小心翼翼地、像挪动一块易碎的琉璃般,绕过那柄悬停的冰匕首,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悄无声息地退回到角落的草堆里,把自己蜷缩成一团。那双眼睛,却再也没有离开过白醉和他身边的长剑,里面翻涌着复杂的光芒。
日子在残阳楼破败的屋檐下,如同门外那条结冰的溪流,缓慢而滞涩地流淌。风雪时大时小,却从未真正停歇过。
小乞丐留了下来。白醉没有驱赶,甚至再没有看过他一眼。他像角落里一株顽强却卑微的苔藓,自己寻些残羹冷炙果腹,更多的时候,是蜷缩在远离白醉的另一处草堆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沉默而执拗地观察着。
白醉的生活简单到近乎凝固。醒来,饮酒,指尖凝出剑气温酒,看着霜花聚成青莲,然后深深吸入那缕带着酒香的热气。偶尔,他会用手指在落满灰尘的桌面、冰冷的地面,甚至结了霜花的窗棂上“写字”——指尖过处,灰尘或霜雪被无形的力量拂开,留下一个个孤峭的字迹,有时是零星的剑诀残篇,有时是几句晦涩难懂、如同梦呓般的短句:
“剑出青莲寂,酒冷道心寒。”
“七情缠骨锁,一步一登天。”
“醉眼观世相,尽是断肠人。”
写完,他便怔怔地看着,眼神空洞,然后指尖剑气一吐,那些字迹便连同底下的灰尘或霜花一同湮灭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更多的时候,他只是长久地伏在桌案上沉睡,呼吸清浅,仿佛随时会彻底融入这片冰冷和破败之中。
小乞丐默默地看,拼命地记。那些拂去灰尘露出的字,那些剑气湮灭前的惊鸿一瞥,都被他死死地刻在脑子里。他看不懂那些高深的剑诀和悲凉的句子,但他知道,那是力量,是唯一能改变他如同尘埃般命运的、来自天上星辰的光。
他不敢靠近白醉,更不敢碰那柄剑。但他看着白醉饮酒时那短暂流露出的、近乎贪婪的神色,看着那劣酒似乎能稍稍驱散他眼底那令人心悸的冰寒……一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贫瘠的心底疯长。
这天清晨,风雪稍歇。白醉罕见地没有伏案沉睡,而是支着额头,望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空出神,眼神比往日更加空洞和疲惫,眉宇间锁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怠。桌上,那个粗陶酒坛已经彻底空了。
小乞丐的心脏在破烂单衣下狂跳起来。他屏住呼吸,像一只捕猎前的狸猫,将自己缩到最小,贴着冰冷肮脏的墙壁,一点一点地、极其缓慢地向那张桌子挪去。他的目标不是剑,而是白醉随意搁在空酒坛旁的那个小物件——一个同样粗陋的、巴掌大小的扁酒壶。那是白醉随身之物,壶身也刻着几道极浅的、如同水波般的纹路。
他挪得很慢,赤脚踩在冰冷的地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每一次心跳都像擂鼓,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咸,鱼+墈·书+ \毋^错.内!容?他死死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