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的雪下得邪性,腊月里一场接一场,把二道沟村裹成了个冻僵的馒头。+二^捌_看*书~旺- ¨已_发!布_蕞/辛~璋-劫·崔老汉躺在火炕上,听着房梁被积雪压得"咯吱"作响,那声音活像阎王爷在磨牙。
"爷,喝药了。"孙女小满端着碗黑汤进来,热气里裹着苦味。
崔老汉撑起身子,棉被滑到腰间,露出嶙峋的肋骨。他瞅着窗户外头那棵歪脖子老榆树,树枝上挂着冰溜子,阳光一照,晃得人眼晕。
"不喝了。"老汉摆摆手,嗓子眼像塞了把沙,"横竖都是个死,省得受这苦。"
小满眼圈立马红了。她今年十六,爹娘在城里打工,留下她跟爷爷守着老屋。村卫生所的张大夫前天来看过,说老爷子肺里长了个瘤子,怕是熬不过这个年。
"您别瞎说!"小满把药碗搁在炕沿上,"我昨儿听刘婶说,后山老林子里有个鬼市......"
崔老汉浑浊的眼珠突然亮了一下。
"说是每月十五子时开市,能买到阳寿蜡烛。"小满压低声音,"点一根多活三年,就是......"她突然住了口。
"就是啥?"老汉一把抓住孙女手腕,枯枝似的手指掐得小满生疼。
小满挣开手,眼神飘忽:"刘婶说那蜡烛烧的不是蜡,是人的......记性。"
火盆里的炭"啪"地爆了个火星。崔老汉盯着那点红光,想起三十年前他爹临终前说的话——"娃啊,人活七十古来稀,真到那天,别跟阎王抢时辰。"
可眼下他才六十八。
半夜里,崔老汉摸黑爬起来。小满在西屋睡得正熟,月光从窗户纸的破洞漏进来,照得她脸上绒毛泛着银光。老汉蹑手蹑脚从箱底翻出个蓝布包,里头是他攒了一辈子的积蓄——三捆百元大钞,用橡皮筋勒得紧紧的。
外头雪停了,月亮像个冰盘子挂在树梢。崔老汉裹紧羊皮袄,踩着齐膝深的积雪往后山走。老榆树的影子投在雪地上,枝杈张牙舞爪的,活像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k·a¨n¢s·h¨u_j*u+n/.*n+e?t\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林子越来越密。突然,崔老汉听见"叮铃"一声,像铜铃被风吹响。他眯起昏花的老眼,看见前头雪地上蹲着个黑影。
"买寿的?"那黑影说话了,嗓子像被砂纸磨过。
崔老汉心头一跳,这才看清是个穿黑棉袄的老太太,头上包着绿头巾,怀里抱着个竹篮子。篮子里摆着几根白蜡烛,烛泪凝结成古怪的形状,像人蜷缩的手指。
"多少钱一根?"老汉声音发颤。
老太太咧嘴笑了,露出三颗黄牙:"不要钱,要这个。"她枯瘦的手指点了点自己太阳穴。
崔老汉倒退两步,踩断一根枯枝。"咔嚓"声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刺耳。
"怕了?"老太太把篮子往雪地上一搁,"往东走二里地,看见白灯笼就右拐。"说完竟像被风吹散的烟似的,倏忽不见了。
老汉头皮发麻,但想到炕头上那碗喝不完的苦药,还是咬牙往前走去。雪地里突然起了雾,月光被搅得稀碎,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忽然听见喧闹声。
雾散了。
眼前赫然是个集市,青石板路上挤满了人——如果那些黑影能算人的话。他们有的戴着斗笠,有的撑着油纸伞,全都看不清脸。路边支着各式摊子,卖的东西却古怪:褪色的绣花鞋、缺口的青瓷碗、写着生辰八字的黄纸......
"新客?"有人拍崔老汉肩膀。
他回头看见个穿灰布长衫的中年人,脸上像是蒙了层纱,怎么都看不清五官。那人手里提着盏白纸灯笼,火光绿莹莹的。
"我、我来买阳寿蜡烛。"崔老汉攥紧怀里的布包。
"跟我来。"灰衣人转身就走。
七拐八绕后,他们停在一个布幡前。幡上墨字淋漓写着"白记寿烛",底下坐着个穿白绸褂子的胖子,脸圆得像满月,却白得瘆人。
"白三爷,生意上门。"灰衣人说完就消失了。·微!趣?小¨税\ ¢罪′新/漳+结?哽~薪,筷·
白胖子抬眼打量崔老汉,眼珠子黑得不见底:"阳寿蜡烛分三等。下等烧钱财,中等烧福气,上等烧记忆。客官要哪种?"
"上......上等的。"老汉想起小满的话,手心里全是汗。
白三爷从柜台下取出个红木匣子,打开来,里头躺着根雪白的蜡烛,烛身上缠着细细的红线,像血管似的。
"子时点燃,鸡鸣前莫灭。"白三爷把蜡烛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