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父亲发怒。/w*a′x?s\w`.*c~o`m?
那日他偷偷溜进书房,踮脚去够柜顶的勃朗宁手枪。谁知枪刚到手,就被推门而入的陆淮之撞个正着。
“放回去。”
父亲的声音简首比北城的冬天还冷。小陆铮吓得一哆嗦,手枪“啪”地掉在地上,走火打碎了窗边的青花瓷瓶。
院里的丫鬟们听见响动,纷纷躲远。谁都知道少帅最忌讳两件事。第一是碰他的枪,第二是动书房里的那些宝贝瓷器。
陆铮缩在墙角,看着父亲弯腰捡起枪。军靴碾过满地瓷片,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伸手。”
小娃娃颤巍巍伸出掌心,“啪”地挨了一戒尺。
“为什么打你?”
“因、因为我碰枪。”
“错。”陆淮之蹲下身与他平视,“是因为你打碎的那个花瓶是你娘最喜欢的。”
苏软软从戏园子回来时,正看见儿子蹲在院子里哭。小脸上挂着泪痕,右手心肿得老高。
“哎哟,我们的小少爷今天这是怎么了?哭得这么可怜。”她放下包去抱他。
陆铮见靠山回来了,“哇”地扑进她怀里:“娘,爹他打我。”
她仔细问了缘由,哭笑不得。擦干儿子的眼泪,牵着他往书房走:“走,娘带你讨公道去。”
陆淮之正在批公文,听见门响头也不抬:“出去。”
“少帅好大的威风。′1+4?k,a^n?s?h*u/._c!o~m?”苏软软倚着门框,“连我也要赶?”
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团墨。陆淮之抬头,冷峻的眉眼瞬间柔和:“你回来了?”
她晃了晃儿子红肿的手:“解释解释?”
“他碰枪。”
“还打碎了我送你的花瓶。”
陆淮之眉头微蹙,接着说:“那是景德镇……”
“哎呀,就算再金贵还能金贵过儿子吗?”她走到书桌前,突然抽走他手里的钢笔,“陆淮之,你五岁时难道没淘气过?”
钢笔在指尖转了个圈,不偏不倚掉在文件上,又染黑一大片。陆淮之看着妻子狡黠的眼睛,忽然就想起很多年前,她也是这般故意打翻茶盏,就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算了,下不为例。”他终是松了口。
苏软软得寸进尺:“那今晚你哄他睡。”
“……”
“他都念叨半个月了,说想听你讲打仗的故事。”
陆淮之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陆铮七岁生日那天,陆淮之送了他一把迷你手枪。
“真枪?!”小家伙兴奋得差点蹦起来。
“模型的。”陆淮之按住他肩膀,“记住三条:枪口永远朝下,不上膛不对人,用完交还给副官。”
苏软软在旁绣花,闻言翻了个白眼:“陆少帅,说好的八岁才教呢?”
“就当提前预习了。?萝′?拉$小,说D ¢a追|?最??o新|{1章£¥节?tμ陆家的孩子,早晚都要学的。”
夜里,陆铮抱着模型枪睡得香甜。苏软软靠在丈夫肩头,忽然道:“听说张师长家的公子,五岁就能背《孙子兵法》了。”
“嗯。”
“李参谋的孙子,六岁写得一手好字。”
“嗯。”
她戳他胸口:“那你呢,你就不着急吗?”
陆淮之捉住她作乱的手指:“急什么,我儿子,会爬树会摸鱼,还能在戒尺底下憋着不哭——挺好的。”
月光透过纱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苏软软想起白日里,儿子举着模型枪,像模像样地挡在她面前说“我要保护娘”的样子,忽然就笑了。
“笑什么?”
笑你啊,总是嘴硬心软。”她钻进他怀里,“明明宠得没边,却偏要板着个脸。”
陆淮之不置可否,低头吻住她的唇。
陆铮十岁那年,北城局势骤变。
陆淮之连着半月未归,偶尔派人送信回来,也是寥寥数语的“安好,勿念”。苏软软每日都在报上寻找前线的消息,陆铮也被她放在了娘家暂住。
这夜她正浅眠,忽然被院里的汽车声惊醒。刚披衣起身,卧室门就被推开。
陆淮之满身硝烟味站在门口,眼底布满血丝。
“收拾东西,半小时后出发。”
她心头一紧:“去哪?”
“南京。”他快速脱下染血的军装,“上面要收编,谈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