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被风卷散,露出东边天际的朝霞。
他忽然听见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抬眼望去,便见一抹月白身影穿过丹墀,裙角扫过满地残烛,在青石板上拖出一道淡金的光。
沈烬缓步走上殿前,声音清冷:
沈烬的话音像一把淬了冰的银针刺进金銮殿的喧嚣里。
楚昭握着遗诏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他望着月白裙裾扫过自己玄色靴面,忽然想起昨夜承乾殿里,沈烬蜷在软榻上翻那本《大邺秘史》时,火纹从腕间爬到手背的模样。
她当时说:\"柳怀安书房的暗格里,应该藏着黑煞教的密信。\"现在想来,她指尖的烬火怕不是在引着他找证据——原来从昨夜开始,这女人就在给他递刀子。
魏景明的朝服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藏在腰间的檀木盒。
他猛地反应过来,朝影七使了个眼色。
影七早候在侧,朱漆木匣\"咔嗒\"打开的瞬间,殿中飘起股腐鼠般的腥气——正是黑煞教密信特有的毒香。
柳怀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望着匣中泛黄的纸页上自己的私印,喉间泛起铁锈味。
前日黑煞尊主还说\"楚昭不过是前朝余孽,掀不起风浪\",可现在这女人竟连他与刺客头目见面的事都知道......他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城西破庙,那个左肩有火焰胎记的死士确实提过\"九皇子妃\"的名字,当时他只当是刺客胡言,原来沈烬早就在盯着他!
\"贱蹄子!\"柳怀安突然暴喝一声,腰间玉牌\"当啷\"坠地。
他踉跄着撞翻身后的青铜鹤炉,火星溅在朝服上烧出个焦洞。
殿中老臣们惊呼着后退,有人被阶石绊倒,朝笏\"哐当\"砸在青砖上。
赵敬之的手按上剑柄,却见柳怀安从靴筒抽出短刃,寒光直取楚昭咽喉!
楚昭连退半步,玄色衮服擦过蟠龙柱上的金漆。
他望着那抹刺来的寒光,竟想起十岁那年在冰天雪地里跪了整夜,柳怀安踩着他冻僵的手背说\"皇子又如何,不过是个没娘的野种\"。
此刻短刃离他喉结只剩三寸,他甚至能看清刀刃上凝结的冰珠——直到一声清越的剑鸣破空而来。
赵敬之的剑鞘精准磕在柳怀安手腕上。\"咔嚓\"一声,短刃坠地时溅起的火星,正好落在柳怀安方才撞翻的鹤炉余烬里。\"柳相这是要弑君?\"赵敬之的声音比金銮殿的晨雾还冷,他反手用剑脊抵住柳怀安后颈,\"先皇临终前抓着末将的手说'护好昭儿',末将今日才算明白,护的是这天下的明主。\"
几个侍卫冲上来用铁链锁住柳怀安。
他被按在地上时,瞥见沈烬腕间的珊瑚手炉——那是楚昭从不离身的物件,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你们...你们是一伙的!\"他突然笑起来,涎水顺着嘴角滴在青砖上,\"楚昭有前朝血脉,沈烬会妖火...你们当这天下人都是瞎子吗?\"
殿中霎时死寂。
魏景明的檀木盒\"啪\"地摔在地上,密信散了一地。
几个老臣面如死灰,有个与柳家联姻的侍郎踉跄着后退,撞翻了烛台。
沈烬望着楚昭绷紧的下颌线,烬火在血管里翻涌得更凶了——他的诅咒在她体内发烫,像两团被强行揉在一起的火焰,随时要烧穿皮肤。
\"带下去。\"楚昭的声音像浸了千年寒潭的玉,他弯腰拾起地上的遗诏,指腹擦过父皇熟悉的墨痕,\"天牢的冰窖最适合柳相,让他慢慢想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侍卫拖走柳怀安时,他的指甲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沈烬望着那道拖长的血痕,忽然想起自己七岁那年,沈家满门被斩时,母亲的血也是这样在青石板上蜿蜒。
她握了握腕间的手炉,火纹从手背爬上小臂,在月白袖底烧出个小红洞——这是诅咒反噬的预兆,可她此刻竟觉得疼得痛快。
\"殿下。\"魏景明捡起散落的密信,朝服上沾了块烛油,\"这是柳党余孽名单,臣这就去......\"
\"不必。\"楚昭打断他,目光扫过殿中发白的老臣们,\"今日只清首恶。\"他拾级而上,龙椅上的明黄缎子还带着晨雾的潮气。
当他的指尖触到龙首扶手时,沈烬听见他极轻地叹了口气——像十年前那个跪在冰天里的孩子,终于摸到了屋檐下的暖炉。
\"从今日起,\"楚昭坐在龙椅一侧,玄色衮服与明黄缎子在晨光里交织成奇异的颜色,\"我以储君之名代行皇权。\"他的目光扫过殿中,最后落在沈烬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