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似是没想到易妃竟然如此狠毒,用了此等猛药,“小主昨夜所饮极少,又及时冰浴逼出药性,只要好生调养几日,应无大碍。只是那冰水刺骨,小主身子定是受了大苦。”
“苦?”水仙低语,“比起被污了清白、再被扣上秽乱宫闱的罪名拖去乱葬岗......这点冰水之苦,算得了什么?”
若昨天躺在易明威身下的是她,恐怕此时她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这步棋,她走得险之又险。
她算准了易贵春急于除掉她的狠毒,却不知易妃究竟会用何招数。
水仙以身作饵,喝下那口酒,察觉不适后又悄悄将沾着药液的酒杯交给小川子确认,再让银珠用手段将荣嫔换了过去......一切都是昨晚见招拆招,临时起意。
“你们做得很好。”水仙抬眸,看向眼前三个忠心耿耿、能力超群的伙伴,带着真切的感激,“没有你们,昨夜之局,绝难成功。”
她站起身,走到妆台前,打开一个不起眼的紫檀木匣。里面并非珠宝首饰,而是码放整齐的金锭和几卷银票。她拿出三份,分别递给他们。
金银的分量沉甸甸的,远超一个贵人能轻易赏赐宫人的数目。
三人捧着这足以改变他们和家人命运的财富,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他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小主大恩!奴才(奴婢)万死难报!”
“起来。”水仙亲手将他们扶起,眼神清亮,“昨夜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些,是你们应得的酬劳,更是我水仙对真心助我之人的承诺。只要你们忠心不二,我必不负你们。”
她让几人为她涉险,必然要以重金回馈。
水仙不屑于成为上一世时,如易妃那样的主子,用自由与赏赐如大饼吊在前面。
她能做的,只有将金银馈赠,报答他们的拳拳盛意......
......
三日后,宫门大开。
水仙的父母,和年仅十四岁的水秀,在太监的引领下,战战兢兢地踏入青砖铺就的宫道上。
他们穿着崭新的绸布衣裳,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两侧的宫墙巍峨高耸,空气中弥漫着庄严的气息,这一切都让他们头晕目眩,不知所措。
当终于被引进承明殿暖阁,看到端坐主位、身着华贵宫装的女儿(姐姐)时,三人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仙儿......我的儿啊!”水仙母亲最先哭喊出声,声音嘶哑,饱含着几个月来担惊受怕的委屈。她挣扎着想扑过去,却被旁边的太监用眼神止住。
水仙父亲这个老实巴交了一辈子的男人,此刻也是老泪纵横,嘴唇哆嗦着,只会反复念叨:“好......好......”
水秀怯生生地抬头,看着姐姐那张熟悉又陌生的、美丽得惊人的脸,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却不敢像母亲那样哭喊,只小声啜泣着:“姐......”
水仙看着跪在下面,崭新的衣衫却掩不住长期被虐痕迹的父母和妹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都起来吧。”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挥退了殿内伺候的宫人,只留下银珠守在门口。
宫人退下,暖阁内只剩下至亲。
水仙的母亲再也忍不住,踉跄着扑到水仙脚下,紧紧抱住她的腿,放声大哭:“仙儿!易府......易府那群杀千刀的,他们不是人......不是人......”
她忆起前段时间,被易府刻意刁难、动辄打骂的日子,浑身都在发抖。
水仙俯身,用力将母亲搀扶起来,拉到自己身边的软榻坐下,又将父亲和妹妹也拉近。
她紧紧握住母亲粗糙干裂、布满伤口的手,感受着她因为恐惧与憎恨的颤抖。
重生之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他们......前世父母妹妹被易府寻了由头弄死,她连家人最后一面都不得见。
眼泪从眼角无声滑落。
算上前世,水仙已有五六年没见到自己的骨肉至亲,又听说他们惨死的消息,如今好不容易能将他们抱在怀中,心头难免发酸。
父母妹妹的哭诉,水仙只是安静地听着,没有出言安慰。
她需要他们记住这份恐惧,记住是谁带来的这一切!只有彻底打碎他们骨子里对易府、对主子根深蒂固的奴性,才能使得他们真正自立起来!
“爹,娘,水秀,”等哭声稍歇,水仙擦去眼泪,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她看着父母的眼睛,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