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泪。
\"他会想不开的。\"阿娅的声音带了点急,\"他会觉得是自己害了我,说不定会去找那些假称徐有贞旧部的马匪拼命——郭将军虽说是帮了我们,可那些人跑了大半,他定会记着仇。\"她想起说过,也平是部落未来的首领,他要是垮了,阿依娜姐姐和琪亚娜姐姐,还有那些老老小小,该怎么办?
白无常的哭丧棒往地上又拄了一下,雪地里陷出个小坑。\"姑娘,\"他的声音比刚才沉了些,\"阳人的命数自有定数,我们...\"
\"就说几句!\"阿娅打断他,虚影突然变得清晰了些,脸颊上的红像山桃花要开了似的,\"让他别自暴自弃,让他好好照顾琪亚娜姐姐和阿依娜姐姐——姐姐们为了我,连锦衣卫失踪的风险都敢冒,他得护着她们走下去。让他记得按时喝药,他胃不好...还有,告诉他我不怪他,真的不怪。\"
她越说越快,像是怕晚了就说不完。\"我知道你们不能久留,附身在我尸体上就行,就一会儿。我尸体该还在河边那块青石头旁吧?那天医婆说''血止了也未必能活'',可大家都没放弃...去年他说要等开春化雪了,再葬到沙枣林旁边...他那么执拗,定是不肯把我挪地方的。\"
黑无常没说话,勾魂索在手里转得更快了,铁链子扫过雪地的声音,像阿依娜姐姐纳鞋底时的线绳声。
\"你当我们是想违例就违例的?\"他忽然开口,声音里没了刚才的嗤笑,\"阎王爷要是知道了,我们这身差事怕是要丢。\"
阿娅的肩膀垮了下去,虚影又淡了些,发梢的雪沫子开始往下掉。\"我知道...\"她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我就是...就是怕他想不开。他从小就犟,小时候为了给我摘山桃,从崖上摔下来,腿肿得像萝卜,还嘴硬说不疼...就像那天在黑风口,他明明被马匪砍了一刀,还非要挡在我身前...\"
白无常突然轻轻咳了一声。\"黑兄,\"他飘乎乎的声音里带了点犹豫,\"要不...就一小会儿?\"
黑无常转头看他,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表情,可阿娅觉得他像是在瞪人。\"你疯了?\"他压低声音,\"忘了上次在河西走廊,你为了给个老娘们传句话,被罚去看守寒冰狱三个月?\"
\"可那不一样...\"白无常的哭丧棒往阿娅那边偏了偏,\"这姑娘是替人挡刀死的,算有大义。再说...她也就这点念想了。\"
风卷着雪沫子打在松树上,发出簌簌的响。阿娅望着他们,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像那天琪亚娜给她伤口换药时,药水蛰得眼眶发烫的感觉。她想说\"算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好像看见也平哥哥坐在那块青石头上,手里拿着医婆留下的止血草药,就像那天她刚从狼窝被抱回来时,他守在旁边,一坐就是整夜。
黑无常突然把勾魂索往胳膊上一缠,转身往回走。\"就半个时辰。\"他头也不回地说,声音硬邦邦的,\"超时了我可不认。\"
阿娅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答应了。虚影突然亮得像要发光,她想笑,眼泪却先下来了,透明的泪珠落在雪地上,没等落地就化了,连个水痕都没留下。
\"谢谢...谢谢你们!\"她跟在黑无常身后,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我尸体就在河边那块青石头旁,他定是守在那儿...就是琪亚娜姐姐想把我挪进毡房避雪,他也不会肯的...\"
白无常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哭丧棒拄在雪地里,发出笃笃的响,像是在打拍子。帽檐下飘出句软乎乎的话:\"姑娘,附身在尸体上说话,声音会有点怪,你可别吓着。\"
阿娅使劲点头,发梢的雪沫子掉了一地。\"不会的!\"她望着前面黑无常的背影,突然觉得那黑袍上的褶皱,倒有点像羊皮袄,\"他会懂的,他那么聪明...就像他总能看懂我想往沙枣林跑,总能在我流血时第一时间找到医婆...\"
他们往回走的路,雪好像没刚才那么深了。阿娅望着远处河岸的方向,那块青石头的轮廓在风雪里若隐若现,可她总觉得能看见也平哥哥蹲在那里,手里攥着那块洗得发白的帕子,就像无数个替她洗脸的清晨那样。
\"等这件事了了,\"她轻声说,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那两个阴差说,\"我就乖乖跟你们走。奈何桥,忘川河,该走的路,我一步都不会少。\"
黑无常没回头,只是勾魂索在胳膊上绕得更紧了些。风雪里,隐约能听见他嘟囔了句什么,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