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到也平脚边。“弟莫冲动!”她的声音带着急,却被冻得有些发颤,“事已至此,阿娅新伤旧创流血重,你忘了她最后说的话了?”
也平的脚步顿住了,像被钉在原地。他低头看着脚边的木炭笔,又看向阿依娜手里的本子,目光扫过那些字迹和记号——从景泰元年的格桑花,到景泰六年染血的格桑花,五年的日子像串被风雪磨过的珠子,个个都刻着阿娅的影子。落在正月十九那朵被雪压弯的格桑花上时,肩膀猛地抖了一下。
“她的伤……”也平的声音哽咽着,说不下去。他想起景泰五年腊月十七那天,阿娅肿着膝盖笑的样子,说“等过了小寒就不疼了”;想起景泰四年春分,她趴在也平背上,血滴在他衣襟上,却还在数“还有三里地就到驿站了”;想起三天前,她躺在雪地里,血把雪融成一个个小水洼,像散落的泪,最后看着他说“记着……雨水后种药草”。
阿依娜走过去,轻轻按在他攥着木兵的手上。他的手冻得像块冰,却在发抖,像揣着团火。“阿娅把这个本子交给我时说,‘冬天快过了,春天要来了,别为了我,留在冬天里’。”她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雪还在下,却比清晨小了些,像历书里说的“雪势将减”,“她说你最急,怕你为了她,误了开春的事——你忘了?去年她就说,今年雨水后要在山坳里种一片沙枣林,让族人有果子吃。”
也平攥着那本麻纸本子,指腹蹭过阿娅写的“雨水”二字,纸页被他的眼泪泡得发皱,像片被打湿的叶子。灶上的防风药还在“咕嘟”响,药香混着雪气漫过来,像阿娅每次给他敷药时的气息,带着点苦,却让人踏实。
巳时三刻,窗纸上的薄冰化了些,透进淡淡的光。也平忽然把木兵塞进怀里,紧紧按住,像怕它再断了胳膊。“我去看看苏和,问问种沙枣林要准备些什么。”他的声音还有点哑,却没了刚才的冲动,转身往外走时,棉靴踩在地上,“咯吱”声轻了些,像脚步稳了。
阿依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拿起那本日历,指尖划过正月廿二到雨水的那七日空白。她想,阿娅一定在哪个地方看着呢,看着他们把这些空白填满——填上新的药草记号,新的木兵图案,还有一片等着发芽的沙枣林。
灶膛里的火还在烧,干牛粪“噼啪”响着,像在数着日子,等着雨水来,等着雪化,等着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