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过去捂住她的嘴。其其格的睫毛抖得像筛糠,眼里滚下泪珠,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淌。她刚才听得清清楚楚,郭将军说阿娅姐姐活不过今夜。
“不许说出去。”也平的声音哑得厉害,指腹按在她柔软的唇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谁都不能说,尤其是你阿依娜姐和琪亚娜姐,听见没有?”
其其格被他按得喘不过气,却还是用力点头,小辫子上的银铃轻轻晃了晃,发出细碎的响。郭登走过去,从怀里掏出块奶糖——那是早上从驿站伙夫那里讨的,本想给琪亚娜的。他把糖塞进其其格手里,声音放软了些:“去跟琪亚娜玩,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听话,有糖吃。”
其其格捏着那块糖,糖纸在掌心硌出浅浅的印。她看了看也平紧绷的脸,又看了看郭登沉下去的眼,忽然转身往毡房后面跑,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雪堆后面。
“她不会说的。”郭登望着她跑远的方向,“草原上的孩子懂事早。”
也平没接话,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毛刷,机械地往马背上擦。鬃毛上的雪化成水,沾在他手背上,凉得刺骨。他忽然想起昨夜守在阿娅身边时,她半梦半醒间抓着他的手,说也平,我藏了块银锁在毡房的梁上,是娘留给我的,你拿给琪亚娜,让她戴着辟邪。那时他只当她是烧糊涂了,现在想来,句句都是交代。
毡房里忽然传来琪亚娜的笑声,脆生生的,像冰凌敲在石头上。接着是阿依娜的声音,带着点嗔怪:“慢点跑,别撞着阿娅。”
也平的手猛地顿住,毛刷在马背上划出道浅痕。他望着毡房紧闭的门帘,喉结动了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上不来,下不去。
郭登拍了拍他的肩膀,铁甲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带着点生硬的暖意:“去看看她吧。剩下的时间,能多待一刻是一刻。”
也平没动,只是望着那扇门。他忽然怕进去,怕看见阿娅那亮得刺眼的眼睛,怕听见她再说些什么盼头。他宁愿像刚才那样,被愤怒蒙住眼睛,相信她真的能好起来。
可马厩外的风正刮得紧,卷着雪粒打在毡房上,发出“沙沙”的响,像谁在耳边轻轻数着时辰。他知道,郭登说得对,该来的,总是躲不过的。
最终他还是转身往毡房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掀开帘子的瞬间,琪亚娜的笑声涌出来,撞在他心上。阿娅正靠在草垛上,手里拿着根红线,慢慢给琪亚娜编辫子,阳光从破洞漏进来,照在她苍白的脸上,亮得让人不敢多看。
“也平哥,你看我新学的花样!”琪亚娜举着辫子笑。
阿娅抬头看他,眼里的光明明灭灭,像风中的烛火。她朝他笑了笑,轻声说:“回来啦?灶上温着奶茶呢。”
也平猛地别过头,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怕惊扰了这片刻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