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听说“碰瓷鬼”这档子事,是在去年秋天的一个深夜。¢萝-拉^小\税? ·耕·辛-最¨哙`那天我值完夜班,在巷口的馄饨摊儿歇脚,摊主老王头一边往沸水里丢馄饨,一边跟我絮叨起他一个远房侄子的遭遇。那故事听得我后颈子直发毛,汤碗里的热气氤氲上来,糊了眼镜片,却驱不散他描述里那些阴恻恻的画面。
老王头的侄子叫王磊,在城西一家物流公司当调度员,加班是家常便饭。出事的那天,正好是农历七月十四,眼看中元节就到了。那晚他加班到快十一点,骑着电动车往家赶。秋夜凉得很,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路上行人寥寥,路灯昏黄,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又在驶过电线杆时碎成一段段的。
王磊心里惦记着家里温着的饭菜,车骑得有点快。路过一个没有红绿灯的路口时,他下意识地减速,刚要拐弯,就听见“哎哟”一声闷响,伴随着塑料筐子摔在地上的哗啦声。
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捏了刹车。回头一看,心就沉了下去——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一个老太太正坐在地上,身边散落着几个烂了半边的苹果,还有一个瘪了的塑料筐。老太太看起来得有七十多岁,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布满皱纹,像是枯树皮。她捂着自己的左腿,龇牙咧嘴地直哼哼,眉头皱成一团,眼睛半眯着,看着可怜巴巴的。
“大妈,您没事吧?”王磊赶紧下车,心里有点慌。这路口没监控,老太太要是真讹上他,那可麻烦了。
老太太抬起头,借着远处路灯透过来的微光,王磊看清了她的脸。那脸确实苍老憔悴,嘴唇干裂,嘴角还沾着点泥土,看起来像是摔得不轻。可就在她抬头的一瞬间,王磊的目光和她对上了——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眼窝深陷,眼珠浑浊,可偏偏在浑浊的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形容的狡黠,像毒蛇吐信子似的,让王磊没来由地打了个寒噤。
“疼……疼死我了……”老太太没理会他的眼神,只是一个劲儿地呻吟,“你这小伙子,骑车怎么这么快啊……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被你撞散架了……”
王磊蹲下身,想看看她的腿伤。老太太的裤腿撩起来一点,膝盖处蹭破了皮,渗着点血丝,看起来不算特别严重,但在夜里看着也挺吓人。“大妈,要不我送您去医院看看?”他试探着问,心里盘算着先送医,再走流程,总比私下解决好。
“去医院?”老太太突然提高了声音,带着哭腔,“去医院不得花钱啊?我一个老婆子,哪儿来的钱?你撞了我,你就得负责!”她说话时,嘴角撇着,露出一口稀疏的黄牙,那股子可怜劲儿里,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蛮横。\如.雯¨枉_ -罪′辛·章\踕+庚-薪^快_
王磊心里更沉了。怕什么来什么,这明显是要碰瓷啊。“大妈,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您看这路口……”他想辩解几句。
“怎么不怪你?我好好地走在路边,你‘嗖’一下就冲过来了!”老太太猛地打断他,声音尖锐起来,“你别想耍赖!我虽然老了,可眼睛不瞎!你今天要是不赔钱,我就坐这儿不走了!”她说着,往地上一坐,双手抱着膝盖,又开始哼哼唧唧,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周围零星有几个晚归的行人路过,都停下来看热闹,指指点点的。王磊脸皮薄,被人这么看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看了看老太太,那双眼珠在昏暗里滴溜溜地转,时不时瞟他一眼,那丝狡黠更明显了。他咬了咬牙,心想破财消灾吧,问:“大妈,那您说,赔多少?”
老太太一听这话,哼哼声小了点,伸出三根手指头:“三百!少一分都不行!”
三百块对王磊来说,不算小数目,但总比纠缠不清好。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数了三百块递给她。老太太接钱的手很快,枯瘦的手指像爪子一样抓过钱,揣进怀里,然后也不用王磊扶,自己“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动作麻利得根本不像刚才摔得爬不起来的样子。
她拍了拍身上的土,捡起地上的塑料筐,把那几个烂苹果胡乱塞进去,看都没再看王磊一眼,就一瘸一拐地往旁边的小胡同里走。走了几步,她还回头看了一眼,路灯的光刚好照到她的侧脸,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的笑容。
王磊看着她消失在胡同口,心里那股子不舒服的感觉更强烈了。他摇摇头,只当自己倒霉,遇到了个难缠的老太太,骑上车赶紧回家了。
可他没想到,这事儿压根没结束。
从那天起,王磊就开始走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