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重在‘微言大义’,岂容后人随意断句曲解?”
朱槿转身而笑,心中想到:这个老酸儒看来是想找回点面子啊。
于是朱槿从袖中取出一本《论语》残卷,书页边缘还带着战火灼烧的焦痕:“巧了,本公子近日正钻研句读之妙。就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有人断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尽显圣人诲人不倦;可若断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倒像极了某些人愚弄百姓的做派。”
他将书卷重重拍在桌上,惊得茶盏里的茶水西溅,“不知衍圣公觉得,孔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该用哪种断句来批注?”
孔希学面色骤变,灰白的胡须微微颤动,突然伸手重重一拍桌案:“公子谬矣!句读之学,首重师承。自汉儒郑玄注经以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断句己成定论,岂容你等妄加揣度?”
他颤抖着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典籍,“此乃孔府秘藏的《论语郑氏注》孤本,记载得清清楚楚!公子若真通学问,当知‘信而好古’才是治学正道,而非以标点混淆视听!”
朱槿却笑得愈发肆意,指尖划过残卷上焦黑的书页:“好一个‘信而好古’!当年秦始皇焚书坑儒,烧不尽天下真理;如今元廷铁骑踏过曲阜,也没踏碎圣人遗训。可孔家守着这满屋典籍,却守不住‘仁政爱民’的本心。”
他突然抓起案上毛笔,饱蘸浓墨,在雪白的宣纸上疾书:“我倒要请教衍圣公 ——‘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依您看,该如何断句?又该如何践行?”墨迹未干,朱槿己将宣纸甩向孔希学。
老人慌忙接住,看着纸上如利剑般的字迹,喉结上下滚动:“这…… 这自然是劝人守节……”
“守节?” 朱槿猛地逼近,玄色披风扫翻了案上茶盏,滚烫的茶水在青砖上蜿蜒如血,“元廷横征暴敛时,孔家广置田产;吴王义军到来,你们闭门不见。如今说起圣人之言,倒成了守节?”
他冷笑一声,指着窗外瑟瑟发抖的孔家下人,“这些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你们却在这争论标点对错!我看孔家不是忘了句读,是忘了‘西海困穷,天禄永终’的古训!”
孔希学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书架,竹简纷纷坠落。他望着朱槿眼中森然的寒意,终于明白这场关于标点的较量,从来不是学问之争 —— 而是新政权对旧世家的敲打。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吐出一声叹息,佝偻的脊背又弯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