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彩坊的活灯笼
江南的雨细得像牛毛,沾在油纸伞上便化了,将沈家湾的青石板浸得发亮。狐恋雯穴 埂鑫蕞全
白小芩立在船头,指尖隔着粗布帕子捏着那半片染血的纸,阴籍在怀中一下下撞着她的肋骨,像是被雨浇醒的活物。
"到了。"沈知秋收伞的动作很轻,竹骨刮过船舷发出细碎的响。
他的青衫下摆沾了水,贴在腿上显出常年握笔的骨节形状——这个总捧着线装书的文弱书生,此刻正盯着河岸边那排焦黑的木柱,喉结动了动,"从前扎彩坊的招牌就挂在这儿,沈记纸作,金漆的,太阳一照能晃眼。"
白小芩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废弃的坊院比想象中更残败,半截朱漆门歪在地上,门环上还缠着未烧尽的黄纸。
最骇人的是坊前那排纸人,约摸半人高,骨架用竹篾扎得周正,却都没糊纸皮,光秃秃的竹条支棱着,眼眶位置是空的,偏生每尊纸人的"脸"都对着他们来的方向,像有看不见的手在拨弄。
"纸人未完工,灵窍未封。"白小芩摸向腰间的阴籍,残卷在掌心发烫,"它们在看活气。"
沈知秋的手指突然攥紧伞柄。
他望着最前排那尊纸人,竹篾骨架上还粘着半片褪色的红绸——那是他十岁那年偷拿给妹妹扎头绳的料子,"是我阿爹的手艺。"他声音发涩,"那年我娘病重,阿爹说扎完这二十八个送子纸人,就能跟阴司换三年阳寿"
话未说完,坊院里传来木杖点地的"笃笃"声。
"小秋,你终于带'钥匙'回来了。"
声音像浸在旧茶里的棉絮,带着年月磨出来的温钝。?o>鸿¢D÷特:¨,小(说/网@?¤ !追°?;最__t新:¥|章=?节[
白小芩抬头,见个穿靛青粗布衫的老妇扶着门框站着,眼窝陷得很深,眼白蒙着层翳,分明是盲的,却准确无误地朝他们转过脸来。
沈知秋的伞"啪"地掉在地上。
他踉跄两步,在老妇跟前半蹲下来,喉间滚出极轻的"柳婆"二字,像含着块化不开的糖。
白小芩这才注意到,老妇手腕系着截褪色的红绳,和沈知秋戴在腕间的那截一模一样——是沈家旧仆的标记。
柳婆子的手突然覆上白小芩的手腕。
她的皮肤像老树皮,指甲缝里还沾着纸灰,顺着脉搏一路摸到阴籍所在的位置,忽然轻笑:"双魂共籍,好重的气。"她枯瘦的指腹碾过白小芩腕间的红痕,那是昨夜鬼市血雾留下的,"当年沈家替画皮张做活灯笼,要的就是这种能照见魂魄的'钥匙'。
小丫头,是福是祸,要看你敢不敢点燃那盏灯。"
沈知秋猛地抬头:"柳婆,您说的可是"
"地库。"柳婆子松开手,木杖往地上一戳,"当年你阿爹把活灯笼封在地下,用沈家三代血符镇着。
去罢,雨要大了。"
地库入口在灶房的青石板下。
沈知秋咬破食指,血珠滴在砖缝间的青铜鱼纹上,符纹"嗡"地亮起幽光。
白小芩蹲下身帮忙搬砖,指尖触到砖面时突然一麻——砖下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全是防止活物擅入的镇魂诀。_0+7·z_w¢..c·o^m/
"我阿爹说,活灯笼以人皮为罩,怨气为芯。"沈知秋的声音闷在石板后,"当年画皮张为练秘术,杀了七十二个扎彩匠,取他们的皮做灯罩,怨气凝在灯芯里,能照见人最脏的魂。"他最后用力一掀,霉味混着腐气"呼"地涌上来,"可我阿爹没说这灯,其实是给沈家留的绝路。"
地库里挂着盏红灯笼。
白小芩扶着石壁往下走,目光被那抹红盯住。
灯笼罩着暗褐色的皮,表面还留着刀刻的纹路,凑近了看能看出是人脸的轮廓——眼睛、鼻子、嘴,都被刻意剜去,只留个模糊的人形。
灯芯是团黑黢黢的东西,像烧糊的棉絮,却在轻轻蠕动,发出细不可闻的呜咽。
"这是"她伸手去碰,指尖还没碰到灯座,灯笼突然爆发出尖啸。
那声音像指甲刮过铜锣,白小芩耳膜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