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出时落了灰。沈昭吹开灰尘,露出底下"癸卯年西月初八"的刻痕——那天裴砚之刚从三个月昏迷中醒来,第一句话是问她有没有吃到观前街的定胜糕。
烛光在青瓷杯上摇曳。沈昭突然发现,裴砚之左眼的人工晶体在暖光下会泛起琥珀色——就像他们初遇时,戈壁夕阳映在他眸中的颜色。
"虎符"打翻茶盏的声响惊醒了回忆。茶汤在《芥子园画谱》上晕开,将一树老梅染得愈发苍劲。裴砚之的机械手接住滚落的杯子,无名指上的素银戒指与她的是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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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这日,他们闭门谢客。院中的老银杏抖落满树金黄,沈昭铺开宣纸的手微微发抖——脊髓损伤导致的神经震颤永远无法痊愈了。
裴砚之研墨的节奏像某种古老仪式。墨锭擦过砚台的声音,让沈昭想起从前在紫禁城,史官记录更漏的沙沙声。现在那方龙纹御砚,成了画室里盛颜料的普通器皿。
她画到半树枯枝时,肺里的纳米虫突然暴动。咳出的血珠溅在宣纸上,被裴砚之顺势晕染成锦鲤。他的机械臂环住她颤抖的肩膀,体温传导装置将热量源源不断输送到她发冷的后背。
暮色中的晾画架前,他们像两尊伤痕累累的雕像。"虎符"叼来的银杏项链在夕阳下宛如金箔。当裴砚之的机械手指为她系上项链时,沈昭突然抓住他的义肢——那冰冷的金属下,藏着最后那次任务中为她挡下量子炮的芯片。
月光爬上屋檐时,画上的朱砂锦鲤在暗处泛着微光。沈昭靠在裴砚之肩头,听见他胸腔里的人工心脏与义肢的电流声共鸣。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六百年前的应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