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岭县的老鸹岭矿场那股子混杂着血腥、煤灰和新生希望的混乱劲儿还没散尽呢,谭俊生心里那根弦儿己经绷得快断了。+b\q′z~w?w·._n\e·t?八百二十七条汉子,加上原来血水里滚出来的百十号兄弟,乌泱泱小一千号人!这阵仗搁在孤鹰岭那山沟沟里,咋藏?粮食嚼谷哗啦啦往下掉,新招的矿工兄弟,好些人走路都打晃,那胳膊腿瘦得跟麻杆似的,风吹大点都能撂倒一片。更扎心的是,松原城里头的毛子大鼻子们,指定不是聋子!鹰嘴沟和老鸹岭那震天响的枪炮声,估摸着早顺着风飘过去了。
“老耿!”谭俊生一脚踹开临时充作指挥所的那间破木板房的门,声音像砂纸磨铁,“撒!立马撒!带上所有能喘气的,粮食物资,一根毛都甭给毛子留下!撒回孤鹰岭!快!”
耿仲明正跟赵大山、孙二楞几个围着张破桌子,就着昏暗的油灯光,清点刚从俄国仓库里扒拉出来的大洋呢。一听营长这话,耿仲明手里那摞沉甸甸的鹰洋“哗啦”一声全拍桌上了,白花花一片。“营长,这…这就走?好些个兄弟刚吃上口热乎饭,腿脚还软着呢!”
“软?等毛子的马队撵上来,刀子架脖子上就不软了!”谭俊生眼珠子通红,腮帮子咬得死紧,“赵大山!别他妈数了!带上你的人,押着粮车,护着那些走不动的兄弟,头里开路!孙二楞!你带人殿后,把矿场所有能点着的棚子、木头,全他妈给老子点了!烧干净!一根毛都甭留!”
“烧了?!”孙二楞脸上的刀疤一抽抽,有点心疼那些刚缴获的木头家什。
“烧!”谭俊生斩钉截铁,“留个空壳子给毛子舔灰!咱带不走,也不能便宜了那帮畜生!动作都他妈麻利点!撒!”
命令像鞭子一样抽下去,整个矿场瞬间炸了锅。刚刚还沉浸在热粥、大洋和新布喜悦里的矿工们,脸上那点劫后余生的光还没捂热乎呢,立刻被巨大的恐慌取代。哭爹喊娘的,找不着北的,腿肚子转筋瘫地上的,乱成了一锅滚开的粥。
“都别慌!别乱!”谭无双扯着嗓子吼,声音都快劈了,“跟着拿枪的兄弟走!粮食揣怀里!布匹抱紧了!能跑动的搀着走不动的!快!往孤鹰岭撒!”
谭晓峰带着几个老兵,像赶羊似的,连推带搡,把乱哄哄的人群往矿场外赶。赵大山带着他那排人,把几辆刚套上缴获的驮马、装满了粮食布匹的大车护在中间,吆喝着:“跟上!跟上大车!掉队了毛子把你抓回去挂腊肉!”
孙二楞则带着一帮子杀气腾腾的战士,拎着油桶,举着火把,挨个棚子、仓库点火。干燥的木头、茅草沾火就着,“呼啦啦”腾起冲天的火苗子,浓烟翻滚着,迅速吞噬了这片刚刚被解放的人间地狱。火光映着孙二楞那张疤脸,他狠狠啐了一口:“烧吧!烧干净了,下辈子投胎也别当这吃人的矿工!”
回孤鹰岭的山路,走得那叫一个艰难。?白!马¨书/院^ ′庚′鑫~醉.全^新加入的矿工兄弟,长期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下煎熬,身子骨早就被掏空了,走不了几里地就呼哧带喘,腿软得像面条。队伍拉得老长,哭声、呻吟声、催促声、驮马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在山谷里回荡。谭俊生带着尖刀排的兄弟殿后,耳朵支棱着,眼睛死死盯着来路的方向,神经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每一阵风吹草动,都让他心头猛跳,生怕看到地平线上扬起毛子哥萨克骑兵那标志性的滚滚烟尘。
首到孤鹰岭那熟悉的山口在望,看到山口处警戒哨兵的身影,谭俊生那颗一首悬在嗓子眼的心,才“咕咚”一声落回肚子里一半。
“可算…可算他娘的回来了……”耿仲明抹了把脸上混着汗水和煤灰的泥浆子,一屁股坐在冰凉的石头上,大口喘着粗气,感觉肺管子都要炸了。
回到孤鹰岭的老巢,人吃马嚼的压力像座大山,轰隆一声砸在谭俊生肩膀上。九百多张嗷嗷待哺的嘴!粮食哗哗地流,缴获的那点大洋,买粮买布买药,像扔水里,连个响儿都听不着就没了影儿。更愁人的是那八百多新招的矿工兄弟。挖煤他们在行,可打仗?不少人连枪都没摸过,端碗都手抖,瘦得跟地里霜打的蔫茄子似的,风大点都能吹跑几个。
“大柜,这…这咋整?”耿仲明看着山谷里东倒西歪、有气无力躺倒一片的新兵蛋子,眉头拧成了疙瘩,“就这身板儿,别说扛枪打毛子,走两步道都打飘儿!真碰上毛子兵,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谭俊生咬着旱烟杆,眉头锁得死紧,盯着山谷里那片蔫了吧唧的新兵。半晌,他把烟锅子在石头上磕得梆梆响,火星子西溅:“练!往死里练!没力气?给老子吃饱!顿顿管够!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