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越轻。
恍惚间,她看见年轻时的自己站在纺织厂门口,穿着那件水红色衬衫,手里攥着刚发的工资,笑得像朵盛开的花。
那时候她以为人生会像厂里织的布一样,虽然单调但总归是平整的。谁知道命运这把剪刀,早把她的人生裁得七零八落。
"妈......"
七姐猛地睁眼,却发现病房里空无一人。原来是幻觉。她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稀疏的白发,突然觉得冷,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
她使劲裹紧被子,却摸到一片潮湿——又失禁了。羞耻感像潮水一样漫上来,七姐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这一刻,她突然希望死神来得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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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进来换药时,发现七姐已经没气了。她像片枯叶一样蜷缩在床上,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蓝布包,指节都泛了白。护士试图取下布包登记遗物,却发现死者的手指僵硬得像铁钳,只好作罢。
通知家属时,小明正在房产中介和丽丽商量提前还贷的事。丈夫老孙则在老刘家的酒桌上吹嘘自己儿子有出息,亲家是退休教师。"
我们家丽丽可是书香门第!"他喷着酒气说,完全忘记当初因为六万六彩礼和亲家吵得不可开交的事。
等他们赶到医院,七姐的身体已经凉透了。小明看见妈脸上未干的泪痕,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这三个月他只来过四次,每次都说工作忙,坐不到半小时就走。
上周他来时,母亲欲言又止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她是不是想说什么?
"妈......"小明跪在病床前,突然发现母亲手里攥着东西。他轻轻掰开那僵硬的手指,蓝布包掉在地上,几张百元钞票散落出来。
小明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认得这个布包,是家里旧窗帘改的。小时候母亲总用这个布包给他装零花钱,说"男孩子出门不能囊中羞涩"。
丽丽在整理婆婆的遗物时,从枕头下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展开一看,是胃癌晚期的诊断书,日期是三个月前。
背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想住院,想活着,想看着小明好。"字迹被水渍晕开,像一朵朵枯萎的花。
小明看到这行字时,突然蹲在地上哭了。哭声不大,却像钝刀割肉般让人难受。
他想起上个月母亲打电话说胃疼,他正在港口上吊装货物,随口说了句"自己去买点药"就挂了电话;
想起三年前母亲做胆囊手术,他在外地出差,是邻居张阿姨帮忙照顾的;想起从小到大,母亲总是把肉夹到他碗里,说自己"不爱吃"......
老孙头在病房角落,手里还捏着个空酒瓶,眼神空洞。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在想最后一次打老婆是什么时候,也许在想以后没人给他洗带酒渍的衬衫了。
过了好久,他哑着嗓子说:"丧事从简吧,反正也没几个亲戚。"
出殡那天,天色阴沉得像要压到人头顶。送葬的队伍稀稀拉拉,几个老街坊跟在后面,边走边议论七姐的命苦。"
听说连寿衣都是邻居凑钱买的。老孙把抚恤金全拿去买酒了。小明媳妇嫌晦气,连灵堂都不让设在家里。"
走到十字路口时,一阵狂风卷起纸钱,白色的纸片在空中翻飞,像七姐年轻时织的布匹。最后这些纸钱大多落进了路边的臭水沟,被污水浸透,没人去捡。
王屠户站在肉摊前,看着送葬的队伍摇了摇头。他想起七姐最后一次来买肉,在摊前徘徊了十几分钟,最后只要了五块钱的肉皮。"
小伟说要带媳妇回来吃饭,"她当时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想给他们做红烧肉......"王屠户多切了半斤五花肉塞给她,她却执意把钱补上。
现在,王屠户切下一块上好的五花肉,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昨天七姐来问过价,嫌贵没买。她说等儿子回家时再做给他吃,可现在,小明再也吃不到母亲做的红烧肉了。
殡仪馆的车开走时,天空飘起了小雪。小伟跪在雪地里,突然想起十四岁那年冬天,他放学回家看见妈妈站在雪中等他,棉袄上落满雪花。
那时他觉得妈妈会永远站在那里,永远为他遮风挡雨。现在他才明白,原来母亲也会倒下,而且倒下得这么突然,连声再见都没说。
回到空荡荡的家里,小明发现餐桌上摆着半瓶降压药。他这才想起,母亲除了胃癌,还有高血压和糖尿病。
这些病她从来没认真治过,总说"小毛病,死不了人"。现在她真的死了,死在一个普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