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描着简单赭色纹路的陶碗。她的脸上也带着激动的红晕,眼中闪烁着泪光。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盖过这震天的欢呼:
“敬铁甲!护我族裔!” 她将陶碗高高举起,清亮的声音穿透喧嚣。
“敬春苗!赐我食粮!” 她手腕微倾,将碗中少许清水洒向祭坛下那片新绿的豆田。
“敬…”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祭坛上那染血的图腾石柱,扫过石墨冷峻却仿佛被火光映暖了一瞬的侧脸,想要说出那个词——敬那在血火中不屈的英魂?敬这残酷却依然值得守护的土地?
然而,她的第三个祝词尚未出口——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却又宏大得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恐怖巨响,毫无征兆地、如同天罚般猛然炸开!瞬间压倒了所有欢呼!
这声音并非来自天空!而是来自脚下!来自部落赖以生存的冰河上游!
祭坛在摇晃!篝火的火焰疯狂跳动、几近熄灭!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震动震得东倒西歪,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成极致的惊愕和恐惧!
紧接着,是万马奔腾般的、越来越近的、混杂着冰层碎裂和巨石翻滚的恐怖轰鸣!
“水…水坝!!” 一个站在城墙高处的战士,发出撕心裂肺、几乎变了调的尖叫,手指颤抖地指向冰河上游!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远方冰河上游,部落倾尽全力、寄托着水力锻锤希望的那道石坝所在的位置,此刻腾起一片遮天蔽日的浑浊水雾!隐约可见巨大的石块如同玩具般被抛向空中!
!下一刻,一道裹挟着无数巨大碎冰、断木、泥石和白色浪花的浑浊洪流,如同挣脱囚笼的灭世狂龙,带着摧毁一切的恐怖气势,沿着冰河的河道,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下游的部落、朝着那片刚刚萌发新绿、凝聚着部落所有生存希望的豆田,疯狂倾泻而下!
洪水咆哮着,瞬间吞噬了河道!巨大的碎冰如同攻城锤,狠狠撞击着两岸!浑浊的泥浆巨浪翻滚着,轻易地越过了低矮的河岸!
“我的苗!豆苗啊——!!!” 负责垦种的老农发出绝望的哭喊。
但一切都太迟了!
毁灭的洪峰如同巨大的、肮脏的舌头,狠狠舔舐过那片背风的洼地!那点点象征希望的嫩绿,在狂暴的泥浆和碎冰的冲刷下,如同幻影般瞬间消失!精心铺设的地膜被撕裂、卷走!肥沃的、浸透着血与汗的黑土被冲垮、带走!洼地瞬间化作一片翻滚着黄褐色泡沫、漂浮着碎冰和杂物的泽国!
“噗通!” 一个浑身沾满泥浆、如同从泥潭里爬出的身影,连滚带爬地冲到祭坛下,正是负责水坝守卫的石砾!他脸上满是泥污和血痕,一只手臂不自然地耷拉着,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悲愤,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带着哭腔朝着祭坛上的石墨狂喊:
“是苍狼!是苍狼的杂种啊!他们…他们趁我们祭典…从上游山脊绕过来…刨了堤坝的根基!!” 石砾的声音泣血,“兄弟们…守坝的兄弟…全…全被冲走了啊!!!”
死寂!
祭坛上下,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远处洪水肆虐的轰鸣,如同巨兽的狞笑,无情地嘲弄着这片土地上刚刚燃起的希望。
所有的欢呼,所有的喜悦,所有的期盼,在这一刻被冰冷的洪水和残酷的真相彻底浇灭。
祭坛上,石墨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熊皮大氅上沾染的牛血尚未干涸,依旧散发着腥气。他脸上的激动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比万年玄冰更冷的森然。他的目光,越过哭喊的石砾,越过被洪水吞噬的豆田,越过惊惶失措的族人,死死钉在祭坛中央那根染血的图腾石柱上——那上面,正插着他刚才用来割断牛喉的铁斧。
他迈步,走到石柱前。那只被阿狸敷过药、又被牛血沾染的手,稳稳地、缓缓地握住了斧柄。
“锵啷!”
石斧被猛地拔出!带起几点粘稠的血珠溅落在祭坛冰冷的石面上。
石墨将染血的铁斧高高举起!斧刃在篝火余烬和天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刺眼、不祥的寒芒!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柄滴血的石斧上,顺着斧刃冰冷的反光,下意识地望向部落外的远方——
只见冰河对岸,苍狼部落方向的天空尽头,一道粗黑的、笔直的狼烟,如同地狱伸出的鬼爪,正狞恶地刺破铅灰色的苍穹,扶摇直上!
狼烟!进攻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