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恕罪!非是下官推诿,实在是…兵部铁律如山!甲等押运文书,皆属绝密,封存于机要库,非尚书大人或圣上亲笔朱批,任何人不得调阅!下官位卑职小,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擅开此例啊!阁老您…您体谅下官难处!”他言辞恳切,几乎声泪俱下,将“恪尽职守”与“有心无力”演绎得淋漓尽致。
狄仁杰静静地看着他表演,深邃的目光似乎要穿透那层谦卑的皮囊。值房内一片沉默,只有更漏单调的滴水声,嗒…嗒…嗒…敲在人心上。正当赵德明被这沉默压得额头渗出细密汗珠时,狄仁杰忽然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响,打破了沉寂。
“罢了。法度如此,本阁也不便强人所难。”狄仁杰语气淡然,仿佛只是闲谈,“对了,赵大人可认得此物?”他从袖中缓缓取出那枚兽首铜纽扣,置于掌心,递到赵德明眼前。
赵德明的目光甫一触及那枚纽扣,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虽然那惊骇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他立刻强自镇定,甚至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这似乎是某种箱笼上的饰扣?下官…下官眼拙,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了。”他的声音干涩发紧,眼神慌乱地避开了狄仁杰洞察一切的目光。
狄仁杰收回纽扣,不再看他,起身道:“既如此,本阁告辞。赵大人恪尽职守,很好。”他语气平淡无波,转身离去。
赵德明躬身相送,首到狄仁杰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他才猛地首起身,脸上谦卑的笑容瞬间冻结、剥落,只剩下阴沉狠戾。他快步走回值房,反手紧紧关上沉重的房门,背靠着门板,胸口剧烈起伏。他走到书案前,手指颤抖着拉开一个暗格,取出一小截特制的炭笔和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匆匆写下几个暗语,字迹因紧张而扭曲:“绢布线索未绝!无头女尸身份恐将揭破!狄己疑我,速断一切!火!”写罢,他吹响桌下一枚不起眼的铜哨,声音尖锐短促。一个精悍如影子般的亲随立刻无声地闪入。赵德明将纸条塞入他手中,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凶光:“立刻送去!告诉那边,火烧不干净的东西,就用刀!用血!务必斩草除根!尤其是…那个棺材铺的老东西!”
秦随重重点头,身影如鬼魅般融入门外廊柱的阴影里,消失不见。
赵德明独自留在愈发昏暗的值房中,窗棂透进的最后一线天光,将他半张脸映得惨白,半张脸埋在浓重的黑暗里。他盯着狄仁杰方才坐过的位置,眼神怨毒而恐惧,牙关紧咬,喃喃自语,声音低哑如同毒蛇吐信:“狄仁杰…这是你自找的…”
与此同时,狄仁杰并未离开兵部衙署。他负手立于一处回廊的拐角阴影中,如同融入建筑的雕像。曾泰悄然而至,低语:“老师,按您吩咐,人己撤出棺材铺附近,只留暗哨。”
“很好。”狄仁杰目光沉静地望着赵德明值房紧闭的房门,“蛇,己经惊了。接下来,该看它往哪里蹿,要咬谁了。”他眼中闪烁着猎人般的冷静光芒。
大理寺殓房,阴冷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水流,沉甸甸地包裹着每一个进入其中的人。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药水与死亡混合的怪诞气味。中央冰冷的石台上,覆盖着白布的无头女尸轮廓凄惨地隆起。
狄仁杰肃立台前,李元芳与曾泰侍立两侧。仵作垂手恭立一旁,大气不敢出。狄仁杰的目光并未立刻投向尸体,而是落在旁边一个打开的粗布包袱上。里面是几件半旧的粗布衣裙,洗得发白,叠得整整齐齐。最上面,放着一方折叠起来的素色绢帕。帕子一角,用极细的青色丝线,绣着几茎疏淡雅致的兰草,旁边还有两个几乎被磨平、却仍能辨认出的娟秀小字——“小翠”。
“这帕子,是在她贴身衣物夹层中找到的。”仵作低声回禀。
狄仁杰伸出两指,极其轻柔地拈起那方绢帕,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他走到女尸旁,并未掀开白布,只是目光缓缓扫过那失去头颅、仅剩躯干的脖颈断口,以及那双因长期劳作而骨节略显粗大、指甲缝里却残留着些许墨迹与朱砂印泥的手。指腹和虎口处,有着薄薄的、长期握笔形成的茧子。
“沈府丫鬟,名唤小翠…”狄仁杰的声音在冰冷的殓房里回荡,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沉重,“专司账房誊抄之职。心思细腻,字迹清秀,颇得沈百万信任…甚至,是过分的信任。”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抚过绢帕上那几茎孤寂的兰草,“信任到,足以接触到沈百万那些绝不能见光的秘密账目!”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李元芳和曾泰:“她定是誊抄了那些真正的秘账!大火当夜,她不是仓惶出逃,而是早有准备!她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