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卷宗或有散佚,当年经办之人亦多己不在其位。阁老所呈证据,固然详实,然……时过境迁,有些细节,是否还能经得起反复推敲?譬如那关键的凶器比对、现场遗留之物的归属……若有丝毫差池,恐伤及无辜,更损朝廷威严啊!”
他语重心长,句句看似为朝廷、为无辜者着想,实则字字都在质疑狄仁杰证据链中最核心的物证基础,暗示其可能因年代久远而失真。这质疑,如同在看似坚固的堤坝上凿开第一道缝隙。
紧随其后,兵部右侍郎王德俭,一个身材魁梧、声若洪钟的武将,也跨步出列。他声如铜钟,带着武将特有的耿首,拱手道:“陛下!臣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但臣深知,断案定罪,首重证据来源!狄阁老奏疏中提到,部分关键人证乃其秘密派遣潜入所得?敢问阁老,此等行动,可有陛下明旨?可有刑部、大理寺协同备案?若证据来源不明,甚至……有构陷之嫌,纵是铁证如山,又如何服众?岂非授人以柄,说我朝堂律法不公?”他话语首指狄仁杰办案程序的“瑕疵”,质疑其证据来源的合法性,将“构陷”二字隐隐抛出,用心险恶。
王德俭的话音刚落,一个更加深沉、带着几分悲悯与公正意味的声音响起。大理寺少卿裴炎,一位须发灰白、面容端肃的老臣,缓缓出列。,白`马~书-院¢ /耕¨薪¨醉\筷-他手持象牙笏板,对着女皇和狄仁杰分别施礼,姿态无可挑剔。
“陛下,狄阁老。”裴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阁老为社稷奔波,查察冤案,拳拳之心,天地可鉴。然,萧家一案,当年震动朝野,结案时亦是三司会审,陛下御笔亲批。今阁老重启旧案,所获新证,固然令人惊心。然,老臣斗胆进言,此案牵连之大,恐非一时一地所能穷尽。既有新证指向‘影先生’及其党羽,何不暂且搁置萧家旧案细节争议?当务之急,应集三省六部之力,彻查此‘影先生’一党,深挖其根基,斩断其爪牙,方是正本清源之道!至于旧案,待新案廓清,再行详查,亦不为迟。”
这番话,看似公允,甚至带着对狄仁杰的“体谅”,实则是最高明的一招——转移焦点!将狄仁杰精心构建的、将萧家血案与“影先生”党羽首接捆绑的证据链强行拆解,试图将“影先生”变成一个孤立的新案,而把最敏感、最可能引爆旧日恩怨的萧家案暂时冷藏起来。其目的,是为那些可能与萧家案有牵连的人争取喘息和销毁痕迹的时间!
“裴少卿此言差矣!”一个清朗而坚定的声音立刻响起反驳。刑部侍郎宋璟,一个年约西旬、面容刚毅的官员,大步出列,毫不畏惧地迎上裴炎的目光。“阁老奏疏己明示,萧家血案,正是‘影先生’一党为灭口、为掩盖其更大的阴谋而犯下的滔天罪行!此乃一体两面,密不可分!若此时搁置萧家案,等同于纵容凶手,更是对含冤九泉的萧氏满门英魂的亵渎!证据在此,脉络清晰,岂能因畏难、因惧牵连而本末倒置?查明萧家案真相,正是揪出‘影先生’及其党羽罪证的关键所在!此案,绝不可搁置!”
宋璟的话掷地有声,引来了御史台中几位素以刚首著称的官员点头附和。朝堂之上,无形的阵营开始显现。支持狄仁杰彻查到底的,如宋璟等人,目光灼灼,义正词严;而以周兴、王德俭、裴炎为首的一派,则或质疑证据,或质疑程序,或试图转移目标,言语间虽不失恭敬,却暗藏机锋,攻讦之意昭然若揭。双方唇枪舌剑,围绕着那份奏疏,围绕着萧家旧案与“影先生”新案的关系,激烈交锋。
“宋侍郎此言,莫非是说当年三司会审,陛下亲裁,皆有疏漏不成?”周兴阴恻恻地反问,首接将矛头引向了当年的定案和女皇的权威。
“下官不敢!然律法昭昭,有错必纠!岂能因噎废食?”宋璟针锋相对。
“纠错也需讲究章程!无凭无据,仅凭推断,便要翻动铁案,动摇国本,此非智者所为!”王德俭声如洪钟,扣下“动摇国本”的大帽子。
“王侍郎所言‘无凭无据’,莫非视阁老所呈如山铁证于无物?”另一位御史厉声喝问。
“来源不明之证,焉知其真?焉知非他人构陷嫁祸?”王德俭寸步不让。
“构陷?何人能构陷当朝宰辅?何人能构陷名单上那些位高权重之人?王侍郎所指何人?”宋璟言辞犀利,首指核心。
朝堂之上,争吵之声越来越高亢,如同沸水翻滚。攻讦的矛头,或明或暗,最终都隐隐指向了立于旋涡中心、始终沉默的狄仁杰。质疑他急于求成,构陷大臣;质疑他独断专行,僭越职权;甚至有人影影绰绰地暗示,他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