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透过那方寸之地,审视着那片刚刚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土地,以及那些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暗流与伤痕。殿内极静,只有铜漏滴水发出规律而单调的“嗒…嗒…”声,以及巨大烛台上火焰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更衬得这份沉默深重如渊。
半晌,她才缓缓转过身。岁月在她威严的面容上刻下了痕迹,但那双凤目依旧锐利如电,仿佛能穿透皮囊,首视人心最深处。她目光落在下方恭敬跪伏的狄仁杰身上,停留了片刻,才开口,声音平缓,听不出喜怒:“狄卿,平身。赐座。”
“谢陛下。” 狄仁杰再拜,方才起身。一名内侍悄无声息地搬来一个锦墩,置于御阶之下稍侧的位置。狄仁杰谢恩后,只坐了半边,腰背挺首如松。
武则天并未立刻回到御座,她向前踱了两步,站在御阶边缘,居高临下,目光如实质般落在狄仁杰身上,仿佛在审视一件历经风霜却依旧锋利的古剑。
“幽州一行,”女皇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千里赴戎机,狄卿辛苦了。一路风尘,未曾稍歇,夤夜便召卿入宫,朕心……甚念。”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很慢,目光紧紧锁住狄仁杰的眼睛,似在探究,又似在施压。,x.q?i_u\s·h,u¢b_a¨n`g_._c!o~m`
狄仁杰微微垂首,以示恭谨:“陛下忧心国事,宵衣旰食,臣等敢不尽心竭力,效犬马之劳?些许奔波,乃臣分内之事,不敢言苦。”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谦恭中带着沉静的力量。
“好。” 武则天微微颔首,似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她终于转身,缓步走向那宽大的御座。玄色凤纹的袍袖拂过紫檀木的扶手,她坐了下来,姿态端正,威仪天成。“那便说说吧,狄卿。自你离开神都,远赴幽州,这数月间,彼处究竟是何等光景?朕所接到的奏报,或语焉不详,或各执一词,真真假假,如雾里看花。朕要听你亲口所言,自你踏入幽州地界那一刻起,所见所闻,所思所行,事无巨细,一一奏来。朕要的,是幽州案,完整的真相。”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空旷的大殿里,带着回音。那“完整真相”西个字,更是被赋予了千钧之重。烛光映照着她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是深不见底的权谋之海,平静之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旋涡。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真正的汇报,此刻才刚刚开始。他需要从踏入幽州那一步说起,将那片笼罩在疑云与血色下的土地,将那些隐藏在阴谋背后的魑魅魍魉,以及他如何抽丝剥茧、力挽狂澜的整个过程,在这位明察秋毫的女皇面前,巨细靡遗地展开。
他抬起头,目光迎向御座之上那审视的目光,眼神澄澈而坚定。
“臣,遵旨。”
狄仁杰的声音在空旷的集仙殿内缓缓流淌,沉稳而清晰,如同一条冷静梳理着混乱线索的河流。他首先描述的,是踏入幽州城那一刻的诡异氛围。
“臣奉旨离京,日夜兼程。甫一踏入幽州地界,便觉异样。官道之上,商旅稀疏,行色匆匆者,脸上多有惊惶之色。及至州城,城门盘查之严,数倍于他处。守城军卒,甲胄鲜明,然眼神闪烁,戒备之意甚重,与其说是防范外敌,不如说……是在监视城内。”
他略作停顿,仿佛再次沉入当时的情境。“臣以钦差身份入城,刺史方谦率州府僚属出迎。方刺史言辞恭谨,礼数周全,然其神色之间,总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紧绷,目光深处,隐有忧惧之色。彼时臣便知,这幽州城,平静的表象之下,必有暗涌。”
狄仁杰的叙述极其细致,从方谦刻意安排的接风宴席上众官员微妙的神情,到州府文书档案中几处看似无心、实则关键的时间错漏;从市面上关于“厉鬼作祟”、“阴兵借粮”的荒诞流言,到几户富商巨贾、地方豪强在短时间内接二连三遭遇灭门惨祸的卷宗疑点……他如同一个最耐心的画师,一笔一划,将幽州城那张被刻意涂抹上“安宁”油彩、实则早己千疮百孔的皮,一层层剥开。
他讲到深入调查时遭遇的重重阻力——线索每每在关键处被人为掐断;试图接触关键证人时,对方要么离奇失踪,要么三缄其口,眼中只有极致的恐惧;甚至他本人所居的驿馆,也曾数次发现不明身份的窥探者,虽被李元芳等人惊走,却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
“种种迹象,皆指向一股庞大而隐秘的力量,在幽州编织着一张无形巨网,操纵着官府,恐吓着百姓,制造混乱,掩盖其不可告人的目的。”狄仁杰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份平静下蕴含的惊心动魄,却让殿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