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砚打断她,指腹敲了敲自己心口的位置:"今晚的商会会议,改在十六铺码头的旧仓库。"他望着远处江面上飘着的日本商船,嘴角扯出个冷硬的笑,"我要当着夜枭的面,提提'曙光行动'的新计划。"
苏若雪忽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还带着算盘珠子的凉意,却比任何言语都烫:"你是要......"
"试他。"顾承砚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能清晰感觉到心跳的震动,"若他真和沈清澜一条船,那'曙光'需要提前点火;若他另有隐情......"他没说完,目光投向远处渐沉的夕阳,把后半句咽进了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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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吹起晒布场上的绸子,绛红、月白、黛青的布幅在半空翻卷,像一团团燃烧的云。
顾承砚摸出怀表,在背面新刻了道痕迹——这是给夜枭的新暗号。
他望着苏若雪发间晃动的珍珠簪,突然想起她今早说的话:"不管他们是谁,我们总要护着该护的。"
护着该护的。
他低头抚平照片上的褶皱,照片里两个男人的笑容在暮色中模糊,却清晰映出他眼底的锋芒。
明天的会议,该是时候,让某些人自己撕开面具了。
旧仓库的煤油灯在晚风中摇晃,顾承砚的指节抵着木桌,指腹下是伪造的"曙光行动"草案边缘——他特意用了沈清澜常用的道林纸,边角压出两道折痕,像极了被反复翻阅的模样。
苏若雪站在他身侧,算盘珠在袖中轻响,那是她紧张时的惯常动作。
"诸位。"顾承砚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钢刀,"明日起,绸庄将联合纺织同业会,以低于日商三成的价格抛售改良真丝。
这是'曙光行动'的第一枪。"他扫过会议桌旁的十二张面孔,夜枭正端着茶盏,墨绿长衫的盘扣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和照片里的模样分毫不差。
夜枭的喉头动了动,指节在桌下轻轻叩了两下。
顾承砚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是他教给商会骨干的暗号,代表"计划有变"。
可夜枭,这个他曾视为盟友的男人,此刻竟在模仿。
散会时,顾承砚故意将草案压在茶盏下。
苏若雪的袖角擦过他手背,传来两下轻掐——那是问"是否确认"。
他垂眼整理袖扣,用指节在她掌心点了三下:"按原计划"。
当仓库木门的吱呀声彻底消失,藏在梁上的阿福扯了扯腰间的麻绳。
顾承砚摸出怀表,秒针刚走过"9"——和他预估的时间分毫不差。
窗棂被撬开的声音像根细针,扎破夜的寂静。
顾承砚缩在阴影里,看着那道黑影猫着腰摸向桌案,手电筒的光斑扫过草案时,对方的呼吸陡然粗重。
"别动。"阿福的声音从背后炸响,木棍重重抵在黑影后颈。
顾承砚划亮火柴,火光映出信使泛青的脸——是夜枭的贴身跟班阿四,左耳垂缺了一角,那是上个月码头械斗留下的记号。
"顾...顾少东家..."阿四的喉结上下滚动,汗珠子顺着下巴砸在草案上,"夜爷说...说这文件重要,让小的...让小的..."
"送明华大厦旧址。"顾承砚替他说完,指腹碾过阿四衣领内侧的暗纹——月白色丝线绣着"霍夫曼"的德文缩写,和夜枭长衫暗纹如出一辙。
阿四的瞳孔骤然收缩,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小的就是个跑腿的!
夜爷说要是送晚了,就把我丢黄浦江喂鱼!"
顾承砚将草案拍在阿四肩头:"你该庆幸,我要的不是你的命。"他冲阿福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用麻绳捆住阿四的手腕,塞进仓库角落的米缸。
当夜枭推开仓库门时,顾承砚正靠在桌案上抽烟。
火星在他指尖明灭,照亮夜枭瞬间紧绷的下颌线。
"顾少东家好手段。"夜枭的声音像浸了酒的砂纸,"伪造草案,引蛇出洞。"
"我更好奇的是,"顾承砚弹了弹烟灰,"你和沈清澜,究竟在替谁'共饮秋色'?"他摸出那张照片拍在桌上,相纸边缘的褶皱在两人之间裂开一道缝。
夜枭盯着照片看了足有半分钟,忽然笑了。
他伸手扯松领口盘扣,露出左脸刀疤下的朱砂痣:"十年前在德资银行,我是汉斯·米勒的翻译,沈清澜是他的法务顾问。
我们替他做假账,替他吞掉华商的厂契。"他的拇指摩挲着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