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内史府。*x·i?a,o·s+h/u,o.n_i!u\.`c~o.m\
内史肆正跪坐于席上。他神情专注而淡漠,宛如一位与世无争的隐士,而非权倾朝野的九卿之一。忽然,一阵仓皇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这分静谧。“主上……”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廷……廷尉府的车驾,已至府门外。”内史肆的手指,微微一顿,声线平稳:“慌张何为?开中门,迎廷尉入堂。”言罢,他站起身,理了理身上毫无褶皱的深衣广袖,步履沉稳地走向正堂。廷尉杜平,面容冷峻如刻,身着玄色官服,腰间的獬豸铜饰在廊下的光影中泛着幽冷的光。他带着两名属吏,立于堂中,目光如鹰隼。“内史大人。”杜平拱手为礼,语气公事公办。“廷尉大人,稀客。”内史肆回礼,身形笔挺如松,目光平静地迎向对方的审视,“不知今日驾临,有何公干?”杜平从袖中取出一份盖有相邦府朱红大印的公文,淡然道:“奉相邦钧命。闻内史府仓储账目,与宫中用度似有牵连,恐有错漏。特来‘查对’一二。事关国帑,还望内史大人行个方便。”“查对”二字,说得轻描淡写,却如雷霆贯耳。一瞬间,内史肆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另一张面孔,嫪毐。数日前,那个人在夜色中秘访,言语间虽极尽恭维,但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却是对权力最原始、最赤裸的欲望,以及一种令人心悸的、对人心的精准洞察。他瞬间了然。相邦的手段,一如既往,霸道而直接,如赫赫烈日,普照之下,不容半点阴影。任何被他认为可能摇摆的势力,都会遭到最无情的敲打。然而,内史肆的脸上,却泛起了一丝近乎坦然的微笑。他从容地侧过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语气听不出任何波澜:“肆为大秦掌户,府库账目,一草一木,皆有来去。杜大人既奉公而来,请自查便是。”这份镇定,让久经审讯之事的廷尉都为之一怔。他深深地看了内史肆一眼,再不多言,带着属吏径直走向府库。一个时辰后,廷尉空手而归,账目清白,无懈可击。“叨扰了。”廷尉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去,冰冷的獬豸铜饰随着他的步伐远去,仿佛从未出现过。内史肆独自立于空旷的正堂,一动不动。良久,他才缓缓踱步至窗前,望向庭院中那棵在秋风里逐渐凋零的梧桐。他心中一片清明,那早已做出的决断,在这一刻变得愈发坚如磐石。咸阳,西市,一处靠近屠宰场、终日弥漫着血腥与秽物气息的昏暗酒肆。一个身材瘦小、眼珠浑浊的男人正就着一碟发黑的豆子,喝着劣质的米酒。正是老鸦,数日前,嫪毐让他去验一具侍女的尸身。“中毒而死,死状惨烈。”老鸦喃喃自语,又灌了一口酒,试图压下心中的不安。突然,他面前的光线一暗,一个身影坐到了他对面。老鸦警觉地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可那双眼睛,却深邃得如同古井,让他心头一颤。 “你是何人?”“一个能让你从阴沟里的‘老鸦’,变成栖落梧桐的‘凤凰’之人。”来人正是甘罗。他没有通报身份,但那种与生俱来的气度,让整个污浊的酒肆都仿佛黯然失色。甘罗将一枚小小的金饼推到老鸦面前,金光晃得老鸦眼晕。“你叫老鸦,原是赵人。在咸阳,无亲无故,做的是人人避之不及的贱业。”甘罗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嫪毐让你验的那个叫翠儿的侍女,你验出了她中毒而死,对吗?”老鸦瞳孔骤缩,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你……你怎么知道?”“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更多。”甘罗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还知道你正准备向嫪毐复命,你还准备了一份‘物证’,一丝从翠儿指甲缝里找到的,属于张市的衣物碎片。”老鸦如遭雷击,浑身冰冷。“嫪毐许了你什么?百金?还是一个在咸阳城里安身立命的机会?”甘罗不屑地摇了摇头,“他不过是太后身边的一条狗,太后得意,他才能吠两声。若太后失势,你猜,第一个被丢出去顶罪的会是谁?”老鸦的嘴唇开始哆嗦,说不出话来。“我给你一个真正的机会。”甘罗将一券义纸和一个精致的玉佩推到老鸦面前,“这里面,是另一份验尸报告。翠儿,腹中有男精。这个玉佩,是嫪毐的贴身之物。你替我,把它‘放’到翠儿的尸身隐秘处。”老鸦吓得差点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