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过来时,我正听乐府新调。她不叫人通报,径首走来,把一张谱塞我手中。“这曲我听不惯,你改。”
我扫一眼,是《长秋赋》。调子拖沓,节奏散漫。我点头:“我明日改。”
我转身,望着她眼角微挑,衣领散着淡香,那香味入骨不露。我走近几步,伸手将她发间一缕拨开,轻声说:“你今日穿得太素。”
她挑眉:“素也不行?你还要我换?”
“淡色显得你太近人。”
她轻轻捏我一把,“你怕我亲近你?”
我没躲,反问她:“你怕我走远?”
她未答。只将我袖子慢慢挽好,动作一丝不乱。
我虽身居禁宫,却非困囚。此种日夜,磨得我心思更细,志意更坚。修为上升,功法精进,我的元神期己然在望。
乐府里箜篌声息未歇,窗下尚存炭香。我坐在廊前,一盏清酒捧在掌心,身后轻纱缓垂,帷幔之间,那道熟悉的倩影在青灯下翻阅着折卷。她的袍衣宽大,袖口绣着细密金线,低头聚神翻卷,灯影在她颊边投出微弯的弧。手势柔和而有序,不见任何多余动作。
我观她良久,移目向廊下石径。夜色透凉,芭蕉尚湿,寒露迟迟。
挺无聊的。
那日我靠在乐府角楼的长案边,手握卷宗,不发一语。她披着新裁的蟒纹纱衣,从内殿轻步而来。脚步平稳,身姿合礼。我抬眼看她一眼,语气平平:
“如烟,我修炼之事,需经世磨炼,不可久居高阁。”
她止步于我身前,瞳仁中藏着笑意,轻抬一侧眉梢:“你这是撒娇么?”
她话说得轻,落在我耳里却不轻。我把卷宗丢到一旁,冷着一张脸:“我是说真的。心性之炼,非纸上求剑所能得。”
她“唔”了一声,随后朝身侧招了招手。一名年纪不小的内侍快步送上一个锦匣。她把那匣子轻轻放到案上,掀开盖,露出内中五摞册子,每册上封皆缀以金线,篆体各有名目:乐道、画道、书道、舞道、棋道。
我偏头望她一眼,语气生硬:“你这是打趣我。”
“你自己看看。”
我将册子抽出一卷,随手翻了几页,眉头略动。这些册子虽名为技艺,内中却皆用吐纳法门、气脉经络讲解律动之理。画中有道,字中藏锋,连那舞道一卷,竟也全数分章细解身法、重心、气息起伏,己近半部身形功法之深。
虽然不如我师尊教我的,但也算是顶尖的技艺了。
我心下动了一瞬,收起笑话之心,翻到画道篇最后一页,目光凝定。她倚在桌侧,见我未出声,便轻描淡写地道:“你若管着乐府、画院、棋院、舞坊这些,不就既修行又理政了?”
我把卷轴合上,收进锦匣,语气冷冷:“这些就这样给我?”
她端起一杯温茶,送到唇边,吹过一口气,淡淡一笑:“嗯哼,我赐你了。^墈!书~屋¨暁¢说¢蛧+ ?更¨芯,最,筷^”
“太贵重。”
“皇室真传,值这个价。”她说得从容,仿佛不过赠我一枚香囊。
“我真能拿这个?”
“外人都说你是我宠妃。”她抬眼,视线定在我面上,“赏你这个,有什么不妥?”
她的词用得随意,却把我说得心头一跳。我偏过头,避开她眼神,声音低了几分:
“如烟,别学他们那样调侃我。尊重我一点……”
她未作答。只是手扶案角,身子微倾,眼中隐着一团笑意,视线游走在我面上。半晌,她才轻声说:“你脸红得快烧起来了。”
我站起身,拂袖走出几步。她却跟了出来,步子轻快,裙摆扫地无声。走到我身侧,她并未再言语,只是静静同行。脚步与我合拍,一寸不差。
宫墙高耸,冷风掠过月影稀疏的石阶。乐府门前几树梅花正抽新枝,枝上挂了几颗未开的苞。她站定,望向那枝梢:“这株去年你说它不成材。如今也养得动了。”
我摇了摇头:“根扎得深,枝才养得出。”
她看了我一眼:“你不也是如此。”
我未接话,只抬脚往回走。她却没再追上来。我走过三层台阶,又回头看她。她依旧站在那枝下,手按腰间软带,目光不动。
西五年了。我在这画院、乐府、棋院之间穿行,昼则受她差遣,夜则与她同榻。
期间我便练她赐我那几门真传。
画中藏意,棋中有数,乐音能定神,舞步可引气,书法运势如练筋骨。那不是庸脂俗粉的花架子,是实实在在的功法,只需心静气沉,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