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稻晚稻的事曹少也熟,这叫双抢:抢收抢种。双抢那功夫喊不来胶皮一起玩,才七八岁的胶皮要帮着父母忙双抢。第一看书旺 庚新最全曹少还记得,每到夏天双抢时节胶皮都请假不去上学的。
身边有个深入互动的好听众,老庄头肯定要细细述说务农之苦。农耕之苦更在雨天。碰上下雨天就更遭罪,下小雨,斗笠蓑衣这东西防水性真心一般。下大雨,刚插秧时得赶紧去把浮起的秧苗补插回去,赶上快收割时得去求龙王停雨,涨大水前尽量抢收些回来,不然稻谷会被泡发芽。
!农民之苦不止伺候田亩。干完田里的活还要把稻田里的秸秆捆好堆起柴垛留做牛驴的草料或用来生火,家里养几头猪的每天还得割猪草、剁猪草、煮猪食。稍微得空要去地里种菜,翻地、除草、担肥。农闲时倒也罢了,农忙双抢时这些杂活也得同步进行。一天下来人累得都能散架!
曹少心说你老庄头也别矫情了,你说的这些自己两世为人看得管够哩。同样没有化肥、农药、农用机械的条件下,明朝可比民国好太多,因为一番说辞听下来,胶皮奶奶的控诉比之老庄头更凄惨苦逼。
小时候老听胶皮奶奶唠叨的,建国前稻田亩产也不过三百多斤四百斤,这还是收成好没碰上水旱虫害的年景,完了收成的一半要上缴给地主。胶皮奶奶1米五的小个子成天佝偻着腰跟小孩一般高,她难道不想挺起腰杆,是挺不起来呢,还在中年的时候就被担子压弯了。那小老太常说,白天干完农活到了晚上也不敢歇,要借着月光织布,主业副业加一起不停忙活全家才不至吃不上饭。
所以你明代老庄头别叫惨,民国有人比你更惨。
老庄头却不同意此观点,摆事实出来。当年秭归租种的地离地主家里有点路,而且你要知道秭归这地方和施州一样大山大河横亘其间,打下粮食来要赶着驴车走泥泞路把粮食送去东家堆进米仓。忙完田里的活不容你喘上几口气就要被官府征发徭役,去义务修城池、修堤坝。一年到头没几天的空闲。就这还是太平盛世,要是赶上土司谋反发生战事就有可能被抓去做军余壮丁。
听到这里,曹少就得为老庄头送上同情心了,想来绝大部分人过得不是大观园里的生活,不过是园子里乌老头下面赶马的贱民,在红楼梦里连台词都没有。不过,生活总是美好的。你老庄头总算是苦尽甘来翻身当上剥削阶级了。这甜蜜奉承话却被老庄头品出个苦胆加黄连来,许是老头儿王八翻身把庄家的好运用尽了,命太硬克子孙,所生三子二女只活下来一对儿女长大成人。儿子风瘫成天躺床上下不了地等于废人。女儿早早被夫家休妻给赶了回来,气急败坏气坏了身体整天靠着汤药吊命。关于此事,麻柳溪村民有另外的解释:报应!
死老头你总算说完了哈,接下来轮到我曹少向你打听正经事了。老子耐着性子听你白乎半天共情几轮,你老庄头必须积极回应。
曹少为人没那么大耐心,此番对老庄头恭敬有加实则看在他是形式与实质双验证的谷子监护人的份上。你可得领情,可得识相,必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
好在老庄头积极回应了曹少给出的热情和尊敬。从老头儿嘴里得知谷子老家重庆酉阳,世家大族出身,因避家族倾轧随父迁来麻柳溪居住已逾六年,初来时还是个黄毛丫头,现在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谷子父亲第三年年尾上就因病去世,临死前拜托庄家照顾幼女。也亏得老头儿教会谷子学了一手网鱼摸螺摘山货的好本事,也堪自己能养活自己。
曹少曾怀疑过庄伯对谷子另有企图,听到这里才澄清老头对谷子的照顾有加一是应谷子亡父之托二是他老庄家没有孙辈,两家住得近,见谷子孤苦伶仃的便把她当做自家的孙女看待。
“谷子,谷子姓名颇有趣味。”
庄伯吞下口旱烟,说道:“么子趣味,山里人取个贱名好养活哩!”
旱烟管里装的是晒干的薄荷叶、榆树叶、於草三样混合而成的烟叶,抽着没意思但聊胜于无吧。曹少空着肚子把庄伯的旱烟杆轮流抽着,不禁无限想念起香烟来。断顿三年,手头有包红双喜的话分一根给泰森,保管让他匍匐脚下喊爸爸,不,喊曹爷爷!
一觉睡到日晒三竿,曹少打着哈欠爬下床来。若非一鼻子的饭菜香赶跑了瞌睡虫,他还想赖床到正中午。
“这么早就做朝食了!”走到灶头前掀开锅盖一看,白米饭白花花亮灿灿散着扑鼻的饭香。水台灶上隔水温着乳腐汁烧肉和蒸茄子,那充斥着乳腐氨基酸味道的红烧肉实在香,曹少没忍住,用手掂了一块放嘴里。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