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阁的烈焰似乎又在眼前腾起,灼痛感隐隐传来。
然而,当他的目光掠过展示台上那件绯红的状元袍,袍袖上那块深色的补丁,再低头看看自己外卖服左肘那个磨出的破洞,一种奇异的力量从心底最深处升腾而起。那并非愤怒,而是一种沉淀了太久、终于被点亮的澄澈明悟。
他抬手,轻轻按住了面前麦克风的开关,示意主持人无需中断。这个微小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奇异地让有些失控的现场安静了一瞬。
“往生司的观点,我听到了。”苏明远开口了,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清晰地回荡在直播间和无数观众的耳朵里。他的语气异常平和,没有一丝火气,却像磐石般沉稳有力,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他们认为,肉体凡胎太过脆弱,如朝露,如蜉蝣,生灭只在瞬息之间,如何能担得起‘承载文明’这样的千钧重担?”他缓缓复述着对方的论点,目光扫过镜头,仿佛穿透屏幕,直视着那个在幕后发出质问的人。
“这个疑问,问得很好。”苏明远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给所有人思考的时间,“它点出了一个核心——文明的载体,究竟是什么?”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展示台上状元袍那光滑却已显陈旧的缎面,又划过自己外卖冲锋衣那粗糙防水的化纤面料。
“是这身状元绯罗吗?它华贵,它代表着无上荣光。但它也会旧,会破,会被虫蛀,会化为尘土。六百年后,它只是一件博物馆里的展品,承载着后人对一段历史的想象。”他的指尖停在绯袍左肘那块精巧的补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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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身上这件外卖服吗?它廉价,它代表着奔波的生计。它同样会磨损,会被汗水浸透,会被风雨侵蚀。也许用不了几年,它就会被丢弃,成为城市垃圾填埋场里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他的手指又落回自己左肘那个毛糙的破洞边缘。
“都不是。”苏明远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度,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穿透力,“文明的载体,从来就不是这些会腐朽、会过时的‘物’本身!”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而深邃,如同穿透了历史的重重迷雾。
“就像记录着《论语》的竹简!那些竹片,终究会在潮湿、虫蛀、战火中化为齑粉,消散无踪!”他的话语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心上,“但刻在竹简上的文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仁恕,‘学而时习之’的勤勉——它们消亡了吗?没有!它们融入了血脉,化作了准则,在一代代人的口中传诵,在无数新的载体——绢帛、纸张、石碑、乃至这电子屏幕——上重生!”
他微微前倾身体,靠近麦克风,那沉静的力量感几乎要溢出屏幕。
“再如那汉家衣裳!宽袍大袖,交领右衽,曾经是华夏的象征。时代变迁,它们或许不再适合现代生活的节奏,被视为‘过时’。但汉服的‘形制’——那端庄的气韵,那含蓄的美学,那‘衣冠上国’的文化密码——它们消失了吗?”苏明远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没有!它们只是沉潜了,在岁月长河中等待。当后世子孙重新拾起这份认同,它们便在现代的布料上,以新的姿态复苏、绽放!过时的是具体的样式,长存的是那支撑着样式的精神骨架,是那融入骨血的审美基因!”
苏明远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两件衣服,最终定格在镜头深处,带着一种洞穿表象的了然:“承载文明的,从来不是不会磨损的‘物’,也不是永恒不变的‘形’!而是这——”他抬起手,用力按在自己的心口,也仿佛按在每一个观看者的心口上,“而是这千千万万、代代相传的‘肉体凡胎’!是他们日复一日的书写、传唱、劳作、思考!是他们每一次在竹简上刻下思想,在布匹上织就纹样,在生活的磨砺中,如同这衣袖上的磨损一样,将文明的印记,刻进自己的骨血,再传递给下一代!”
他的声音并不激昂,却蕴含着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厚重力量,如同大地深处的回响:“文明的精魄,不在云端,不在庙堂,就在这无数看似卑微、看似朝生暮死的凡俗躯壳之中,在每一次执笔、每一次引线、每一次为生计奔波却依旧仰望星空的瞬间,得以传递,得以永生!这才是双生魂碑文揭示的,真正的‘轮回’!”
演播室后台的灯光白得刺眼,带着一种消毒水般的冰冷质感,将方才直播现场的喧嚣与灼热彻底隔绝。苏明远独自坐在一张简陋的塑料折叠椅上,慢慢解下身上那件象征性的黄色外卖冲锋衣。
布料摩擦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在过分安静的休息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