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地冲泡了一壶香片。
他将一杯澄黄的茶汤推至陈平川面前,开门见山:“小兄弟看着面生得很,不是本地人吧?”
“随主家来此办点事。”陈平川端起粗瓷茶杯,轻啜一口,茶味清冽。
“主家?”刘四海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梁坤吗?刘某眼拙,却怎么看怎么不象。你若真是梁坤的心腹,刚才就不可能为了一介老卒出头,更不会蠢到用梁坤的名头,去压马德的走狗。”
他不是傻子,陈平川的话术骗不了他。
陈平川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在没有摸清对方是敌是友之前,沉默便是最好的盾牌。
刘四海见他这般沉得住气,眼中闪过异色,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京城来的贵人,一个比一个架子大。可他们不懂,这顺城,不是天子脚下的京城。这里的天,姓马,这里的规矩,是马知州和梁家定下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我敢拿我这间铺子打赌,那个姓陈的钦差,不出三个月,要么被他们联手架空,动弹不得。要么就得夹着尾巴,灰溜溜地滚回京城去。顺城这潭水,深不见底,淹死过不止一条过江龙。”
他盯着陈平川的脸,试图从那张年轻的面孔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惊慌或动摇。
然而,陈平川只是平静地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笑。
“听刘老板这意思,是对这位陈钦差,没有半分信心啊。”
“信心?”刘四海发出一声嗤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信心能当饭吃?能让这城里的百姓穿上衣裳?我只信我眼睛看到的!这城里,戍边的士兵连军饷都摸不着,街边的百姓饿得啃树皮,可马知州的府邸,却是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酒肉臭得熏人!你告诉我,再来一个官,能有什么不同?”
陈平川不置可否,目光一转,落在了墙角那堆皮毛上,话锋也随之一转:“刘老板的货物倒是齐全,看这些皮毛的硝制手法,不象是中原的货色。”
“跟北边那些蛮子换的。”刘四海毫不避讳,坦然承认,“他们缺盐、缺铁、缺我们的一口茶,我缺银子养家糊口。各取所需,一桩买卖而已。”
“蛮族年年犯边,杀我军民,抢我牛羊。与他们做生意,刘老板就不怕被人扣上一顶通敌的帽子?”陈平川的语气依旧平淡,眼神却陡然变得冷厉。
这句话象是触动了刘四海的某个开关,他脸上商人的圆滑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浸入骨髓的恨意,眼神里闪过一抹血色:“他们是狼,马德就是条喂狼的狗!我刘四海,不过是从狼和狗的嘴里,抠点残羹剩饭养活一家老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