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画着个小小的箭头，从禁区弧顶指向球门左下角，旁边写着“纪风最擅长的位置”。

第四官员举牌的瞬间，他看见纪风回头往替补席看了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出火花。林宇轩突然举起拐杖，往球门的方向指了指，那动作和高中时在看台上喊“左路空了”时一模一样。

比赛重新开始的哨声像根细针，刺破了场上凝滞的空气。张军在场边来回踱步，西装外套早被他扔在替补席，衬衫后背洇着深色的汗渍，他不停地挥手喊着：“压上去！三个前锋全顶在前面！”声音里的沙哑混着场边的欢呼声，竟生出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绝。

中国队的球员们像被拧紧的发条，拖着灌铅的腿往前冲。托雷斯卡位时，肋骨被对方胳膊肘顶得生疼，却硬是用后背扛住位置，像座不肯挪动的礁石。纪风在左路往返冲刺，每次变向都能听见膝盖发出“咔”的轻响，他却像没听见似的，一次次往西班牙队防线的缝隙里钻。

西班牙队的防守像块密不透风的铁板。卡瓦哈尔在右路贴防时，几乎把身体挂在纪风身上，连裁判都忍不住鸣哨警告，他却趁着死球间隙，对着队友们喊着什么，保·托雷斯立刻抬手调整了站位，三人防线瞬间缩成铁桶。

第88分钟，转机突然从疲惫里钻了出来。周洋在中场拦截梅里诺的传球时，被对方用脚勾住了脚踝，他踉跄着往前扑，却在倒地前用胸口将球护住，裁判的哨声终于响起——任意球，距离球门25米。

周洋刚想爬起来，右腿突然剧烈抽搐，他抱着膝盖蜷缩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队医背着药箱冲过来，想把他扛到场边，他却死死攥着草皮摇头：“别……让我看完这个球。”队医无奈，只能跪在地上帮他拉伸小腿肌肉，他咬着牙仰头看，目光死死钉在艾瑞克身上。

央视解说席上，段暄的声音带着难得的亮色：“关键的任意球！艾瑞克站在了球前——这位巴黎圣日耳曼的17号，在俱乐部就以精准的定位球闻名，现在他穿着中国队的11号球衣，肩负着全村的希望！”

艾瑞克站在球前，指尖划过球面的纹路。风突然停了，热浪像层保鲜膜裹在身上，他想起出发前母亲塞的那包巧克力，想起父亲在机场说的“不管代表谁，踢得漂亮就行”。里昂的外公应该正举着手机直播，屏幕里的自己，此刻正站在世界瞩目的球场中央。

他后退三步，目光越过人墙，落在球门右上角——那是乌奈·西蒙扑救的盲区，林宇轩的笔记第19页画着红色的叉。

“艾瑞克助跑了——”段暄的声音屏住了呼吸。

艾瑞克的左脚狠狠踩在球侧，右脚内侧如鞭子般抽出，足球带着强烈的外旋冲向人墙。斯奋力起跳，指尖却只够到球的下缘，球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后，突然在空中拐出道诡异的弧线。

全场的呼吸都停了。

足球撞在横梁下沿，弹在门线上，又被赶过来的卡瓦哈尔一脚踢飞。

“横梁！又是横梁！”段暄的声音里充满了遗憾，却立刻拔高，“但没关系！还有时间！伤停补时显示有5分钟！”

艾瑞克捂着脸蹲在地上，肩膀微微发抖。周洋在远处突然喊了一声，声音因为抽筋的疼痛变调，却异常清晰：“再来！我们还有机会！”

纪风跑过来拍了拍艾瑞克的后背，掌心的汗水蹭在他的11号球衣上：“刚才那下角度够刁了，下一次瞄准点就行。”

艾瑞克抬头时，看见林宇轩正拄着拐杖往场边挪，7号球衣在风里鼓起来，像只不肯折翼的鸟。他突然笑了笑，抹掉脸上的汗：“知道该往哪踢了。”

远处的周洋被队医半扶半抱地往场边挪，路过中圈时，他突然回头喊：“等赢了，我请全队吃潮汕牛肉丸！”声音刚落，抽筋的小腿又抽了一下，他龇牙咧嘴的样子，让紧绷的队友们突然笑出了声。

比赛的时钟指向第90分钟，补时的红色数字在记分牌上跳动，像团不肯熄灭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