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里沟是个偏僻的小村子，藏在鲁西南的丘陵里，村子西周长满了老柳树，风一吹，柳枝摇得像女人的长发。村里百十来户人家，多半姓柳，据说祖上是清朝时从外地逃难来的，带着些怪习俗在这儿落了户。村后有个乱坟岗子，叫柳树坟，埋的全是早年间死在这儿的人，坟头稀稀拉拉，没个正形。

柳里沟有个老规矩，叫“坟头三碗饭”。说是人死了头七那天，家里得在坟头摆上三碗白米饭，不能放菜，也不能插筷子，就那么干巴巴地放着，算是给死人的魂儿送顿饱饭。这饭摆完，家里人得赶紧走，不能回头看，不然魂儿会跟着回来。村里人信这个信得死死的，谁也不敢坏了规矩。

这年秋天，柳里沟不太平了。事情得从柳老栓家说起。

柳老栓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光棍，五十多岁，没媳妇没儿女，靠种几亩薄地过活。他人老实，可命不好，前年摔断了腿，去年又得了咳嗽病，整天喘得像拉风箱。村里人都说，他这身子骨熬不过这个冬天。

果不其然，十月初三那天，柳老栓死了。村里人发现时，他歪在炕上，眼睛瞪得老大，嘴角还挂着干涸的血迹，像死得不安心。村里没啥亲戚给他操办后事，几个热心肠的汉子凑了点钱，买了副薄棺，把他埋进了柳树坟。

按规矩，头七那天得摆三碗饭。可柳老栓没家没业，谁去摆这饭成了难题。最后，村里的柳大爷拍板：“老栓是咱们村的人，不能让他魂儿饿着。我去摆！”柳大爷七十多了，腿脚不利索，可他辈分高，说话有分量，谁也没反对。

十月初九，天阴得像要下雨，柳大爷拄着拐棍，提着一篮子饭，颤颤巍巍上了柳树坟。他找着柳老栓的新坟，把三碗白米饭摆在坟头，嘴里念叨：“老栓啊，吃饱了就安心走吧，别惦记村里了。”说完，他按规矩转身就走，没回头。

可那天晚上，怪事来了。

第二天一早，柳大爷惦记着坟上的饭，想去收拾碗。他拄着棍子上了柳树坟，到了柳老栓坟前一看，傻眼了——三只碗全不见了，地上干干净净，连个米粒都没剩。

柳大爷心里一咯噔，嘀咕道：“兴许是野狗叼走了吧。”可他转了一圈，坟岗子上连个狗爪印都没有，风吹过柳树，沙沙响得让人发毛。他不敢多想，赶紧回了村，把这事跟大伙儿一说，村里人议论开了。

“老栓的魂儿饿狠了，一夜吃光了三碗饭？”有人半开玩笑地说。可柳大爷皱着眉，摆摆手：“别胡说，这事不对劲。饭没了，碗咋也没了？野狗叼饭不叼碗啊。”

村里人越想越瘆得慌。有人提起了老一辈的说法，说“坟头三碗饭”不光是给死人吃的，还是个试探——要是饭没了，说明魂儿没走干净，可能还惦记着啥；要是碗也不见了，那就更邪乎，怕是要出大事。

当天晚上，柳大爷睡不着，半夜起来抽旱烟，忽听见院外有动静，像有人在敲门。他拉开门一看，啥也没有，只有风卷着落叶打转。可他低头时，吓得烟袋都掉了——门口放着三个空碗，碗底朝天，干干净净，正是昨天摆坟头的那三个。

柳大爷捡起碗，腿肚子首哆嗦。他把这事跟村里人一说，大家都慌了。有人说这是柳老栓的魂儿不甘心，回来找人；有人说这是坟里的东西不满意，三碗饭没喂饱。可没人敢去柳树坟查，怕惹上啥不干净的玩意儿。

从那天起，柳里沟接连出怪事。先是村东头柳二柱家，半夜听见有人在院子里走，脚步声沉甸甸的，像个瘸子。柳二柱壮着胆子拿手电照出去，啥也没瞧见，可第二天早上，院子里多了三个泥脚印，正对着他家窗户。

接着是村西头柳寡妇家，她男人早死了，带着个五岁的小闺女过活。那天晚上，小闺女突然哭着说，梦见一个瘸老头站在床头，要她端饭给他吃。柳寡妇吓得抱着闺女熬了一宿，天亮时发现，厨房里少了一碗米。

村里人越传越邪乎，说柳老栓死得不甘，魂儿回来找饭吃了。可柳大爷不信这个，他琢磨着，老栓活着时老实巴交，死后咋会闹腾？他决定再去柳树坟看看。

十月十五，天黑得早，柳大爷带上柳二柱和几个壮汉，提着灯笼上了柳树坟。到了柳老栓坟前，几人一看，头皮都炸了——坟头多了三只碗，跟柳大爷门口捡到的一模一样，碗里还装着白米饭，热气腾腾，像刚出锅的。

柳二柱胆子大，伸手想拿碗，可手刚碰到，碗里的饭突然动了起来，像被风吹散，化成一团白雾飘走了。几人吓得往后一退，灯笼差点掉地上。柳大爷颤声说：“这不是老栓的魂儿，是别的啥东西！”

几人壮着胆子围着坟转了一圈，发现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