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掩映,青苍的林间人烟稀少,未被人的双足踏出道路的地方此时却被一具人体压出一道血色的小径。$白@马D书D院#?{ $~.首?^\发#??
披头散发的小女孩紧咬牙根,用两肘拖着沉重幼小的身躯往前攀移,她身上华贵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
恍惚听见有谁在唤“六娘”,她猛地抬头,眼神气势凛冽,树梢顿时惊起一圈鸟,等发觉是鸟鸣之后,她的神情松懈下来,又继续往前爬去。
她不是残疾,却仿若残疾。只见她两只幼嫩小脚上,大拇趾外的四趾被人为地向脚心拗折出畸形弧度,腐烂的血肉上密密麻麻扎着瓷器的碎片,溃烂脓血不断流出。
原来六娘正处于缠足的裹尖阶段,她每日在无尽的痛苦彷徨挣扎,如同落入了无间地狱却不能脱出,她说不清是痛恨这种莫名其妙的折磨,还是厌恶自己不良于行只能被乳母整日抱着吃喝拉撒的窘迫,又或者是单纯厌恶乳娘身上半夜与奸夫私会的恶臭味。
前夜,她寻摸着府中的狗洞爬了出来,她要去哪儿?不知道,她能去哪儿?也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必须要出逃不可。
六娘以为这座山空寂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却不曾想未来即将成为亲人的女子和后世的自己正悬浮于虚空默默地陪伴她行了一路。
眼前景象旋转晃荡,六娘终于还是体力不支昏迷了过去,闪烁迷离的白光中,似乎有一双温柔的手扶起她的下巴。
浮动魅惑的香气顺着甘冽的生命之泉润湿了她的心口和喉咙。
“娘亲?”六娘喃喃呼唤着遥不可及的幻梦。
姬槐给她喂足了水后淡笑道:“别死了,我可是答应了那个女人,让你长大。”
他挑眼望了饮香所处虚空处一眼,旋身离去,忽然一旁的灌木丛响动,一对扛着锄头的老夫妇踉跄冒出。?/-狐μ`恋ˉ:文,a¢学,μ, :|?追-?最.÷+新?-:章.??节¨μ
饮香惊喜呼道:“阿爷阿婆!”
“哎哟!终于找到出来的路了!”
“今天是鬼打墙了不成!”
“老头子快看!有一个小孩!”
他们围绕着六娘商量了一番,抱起年幼的孩子匆匆离去。
风绾香怜爱地叹息道:“没想到你潜意识里竟也把这个时期的木鬼当做了母亲,他也确实救了你。”
饮香心中五味杂陈:“他都说了,是因为我母亲的嘱托才留我一命,而且后来的相处我就发现了,他只是嫉妒我,可惜假扮模仿女子也没用。”
风绾香笑道:“如此,就不要心软被他欺骗!走罢,去看看真正的六娘。”
场景变幻,时光飞速倒退,景象又变作了山谷之间支起的茶摊,简陋木桌前坐着一大一小两名女子。
风绾香以旁观视角看着十五岁的自己颇觉新奇,饮香则死死地盯着腹中明显凸起的女孩,眼眶湿润。
那女孩气质爽利大方,身着轻便装束左手持一把剑,精神气十足,眉眼灵动秀丽,和她有八分相似。
但那双几乎与她一模一样的眼睛却让饮香觉得无比熟悉,仿佛她早就被这双眼睛凝视过数百年。
孺慕之情油然而生,饮香泪眼婆娑:“原来真正的六娘长这个样子,离开了她我回到府中,无名无姓,所有人都称呼我为六娘的女儿,久而久之,我就变成了六娘......”
正感叹间,天地间忽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地下冒出瘴气盖住了风绾香的眼睛,刹那间一团黑气乘机窜进了母亲的肚子。^$看?+-书3君¤ $§^首-#$发×_!
饮香惊觉那正是在张呈新舞台剧时的幻觉中曾看过的污浊之气。
它借助瘴气的掩盖,竟然窜进了母亲的孕肚里因此逃脱了萨满风绾香的觉察。
不过多时,天气恢复晴朗的原状,风绾香再见眼前身怀六甲的女子眉心一跳,只以为女子注定命不久矣,却没有算出是怪物所害。
她不动声色地望一眼孕肚,思量再三还是从荷包中取出花茶,直接对六娘说明了意图。
六娘皱眉,可死亡降临前的感怀和作为母亲的直觉让她还是饮下了这杯茶。
二人分开之后,六娘怡然自得地欣赏山林间的风景。
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
走着走着,六娘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古怪,越走越脱力,原本年轻俏丽的面容忽然迅速地衰老,身体肌肤骤缩干瘪,牙齿掉落眼球凹陷,短短几步路之间她已经变成了耳聋目瞎的老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