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将她从虚无的边缘拽了回来。她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不清,被汗水、生理性泪水还有无影灯刺眼的光芒搅成一团混沌的光晕。她只能隐约看到旁边抢救台上,一个小小的、粉红色的、正在有力地挥舞着手脚、发出响亮哭声的身影。
孩子……她的孩子……活着……很健康……
一股巨大的、足以冲垮一切堤坝的暖流混合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猛地涌上心头!滚烫的泪水瞬间决堤,汹涌地冲出眼眶,混着汗水沿着鬓角滚落,浸湿了头下的无菌巾。她想抬起手,想去触摸,想去抱抱那个小小的生命,可身体却像被抽空了所有骨头,连动一动指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流着。
“爱琪!爱琪!看到了吗?是个男孩!很健康!很勇敢!哭声多响亮!”助产士激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明显的哽咽,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爱琪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意志,似乎都在听到孩子啼哭的那一瞬间,消耗殆尽了。巨大的疲惫和失血后的虚弱如同沉重的潮水,彻底将她淹没。意识再次开始模糊,下沉……
然而,就在她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
“血压回升!90\/60!”
“心率稳定在110!血氧95%!”
“出血量开始减少!剥离面控制住了!准备缝合!”
陈医生沉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再次清晰地传入她即将关闭的听觉。
大人……也安全了……
最后一丝牵挂落地。爱琪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终于彻底松开。无尽的黑暗温柔地包裹上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宁静。她放任自己沉入其中,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弯了一下,带着泪痕,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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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家老宅,深藏于城市边缘一片古木参天的幽静山麓之中。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将这座承载了乐家数代荣辱兴衰的庞大中式院落彻底浸透。飞檐斗拱在黑暗中只勾勒出沉默而森然的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只有零星的几盏仿古宫灯,散发着昏黄幽暗的光,勉强照亮脚下蜿蜒曲折的回廊,却将更远处的庭院和假山投入更深沉的阴影里,平添了几分诡秘和压抑。
乐希的黑色座驾如同一道撕裂夜幕的闪电,带着刺耳的刹车声,狂暴地碾过老宅外寂静的私家柏油路,一个近乎漂移的急转,狠狠剐蹭过路旁一株名贵的罗汉松,带下大片枝叶!车身带着未散的烟尘和橡胶摩擦的焦糊味,蛮横地冲过气派沉重的朱漆大门,无视了门房惊恐欲绝的阻拦和呼喊,径直闯入这象征着家族权力核心的禁地!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在空旷沉寂的前院石坪上尖利地响起,轮胎在青石板上拖出两道焦黑的印记。车头距离主宅那扇厚重的紫檀木雕花大门,仅有一步之遥!引擎盖因为剧烈的制动还在微微颤抖,发出低沉的嗡鸣,如同猛兽捕猎前的低吼。
车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猛地踹开!乐希高大的身影跨了出来。深夜冰冷的山风卷起他染血的西装衣角,猎猎作响。他站在车前,如同从地狱血池中踏出的修罗。惨白的月光和庭院里昏黄的灯光交织着,落在他棱角分明、却因为极致暴怒而扭曲的脸上,一半是冰冷的杀意,一半是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燃烧着幽暗的火焰,死死地锁住了前方那扇紧闭的大门。
没有咆哮,没有质问。他像一尊沉默的死神雕像,一步一步,踏着冰冷坚硬的青石板,走向那扇门。脚步声在死寂的庭院里回荡,沉重、缓慢、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的鼓点上,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砰!”
厚实的紫檀木大门,在他蕴含着狂暴力量的一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猛地向内洞开!沉重的门板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回响,震得门楣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门内,是灯火通明却气氛凝滞得如同冰窟的巨大厅堂。典型的明清风格陈设,紫檀木的家具泛着幽冷的光泽。巨大的落地宫灯将厅内照得亮如白昼,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沉重和压抑。
厅堂中央,一张宽大的红木茶海旁,坐着几个人。主位上,正是乐希的三叔公,乐振邦。他穿着一身质料考究的香云纱唐装,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手中捻着一串油光水亮的紫檀佛珠,脸上带着惯常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平静与淡然。只是此刻,在那双阅尽世事的浑浊老眼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掩饰不住的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捻动佛珠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