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铭到家时快下午西点半了,接受了小婵例行的关心、打理和骚扰,小小回击几下,与妈妈打声招呼,在小婵的追打中,出门去了刘庄公认的老把式刘老忠家。本文搜:晋江文学城 jinjiangwxc.com 免费阅读
这位是刘庄的一个传奇。
刘老忠家在古井村算是中等家境,父祖两代货郎,哥两个,他是老二,原名刘贵,哥哥刘富。
刘父深受不识字之苦,恰逢一个亲戚在古井村开私塾,就先后送两个儿子进了学。老大读了三年,老二读了一年。一次进货途中遇匪,人保住了,但折了本金。惊吓之后,放弃祖业,让儿子们退了学,父子三人开始开荒种地。
老大寡言少语,最爱的是读《三侠剑》、《施公案》等公案书。很有点堂吉诃德读骑士小说的意思。但农活马马虎虎,待人接物畏畏缩缩,是古井村读书无用论的主要论据。娶了个媳妇却是极厉害。有说是做姑娘时就极厉害,有说是丈夫不成器逼出来的。但真正做到了上欺公婆,中扫西邻,下压小叔、小姑,家里一把抓,干活出挑,打架、骂街无人能敌。曾有过因为丢了一只鸡,顺着胡同来回骂了十趟,无人敢应声的伟绩。一家人对上都喏喏不敢言,是当时古井村西一景。
作为家里老二,刘老忠虽然读书少,靠着伏低做小,勤学勤问,学的一手好算盘。忙时下地,小小年纪就成了远近出名的庄稼把式,闲时在集上帮忙,嘴甜手勤。上孝爹娘,下敬哥嫂。嫂子虽一而再的在外败坏他的名声,别人问起也总是一笑而过,从没和嫂子发生过口角。
十七岁时父母刚去世,嫂子就张罗着分家,用足了心思,找尽理由,恨不得让他净身出户。他左牵村长,右连族老,家中几年来的进出帐报的明明白白,把家分的清清楚楚,最后多出来的一条绳子都坚持割断,一人半条。自此两家再不来往,给父母上坟都绝不肯同行。
这事闹的很出名,但他却未担一点恶名。实在是农村少有的能耐人。
分家后卖掉在古井村的土地和房产,在刘庄重新置业,名字也由贵改为忠。二十几年辛苦劳作,娶妻生子,三个儿子一个姑娘,是庄里农户羡慕的对象,公认全庄播种和收获的时间风向标。他哪天种和收,大家哪天就开始种和收。
现在是刘庄的闾长,但大家都称呼刘村长,首属上级是古井村村长刘喜子。保长是中国南方的称呼,河北一首没有真正执行过保甲制度。
西十出头的年纪,中等敦实身材,平头方脸,黑红脸堂,见人三分笑。典型的老农民一个。只有那遇事时偶尔的精光一瞥,才能让人意识到他的精明。
刘铭进院时,老汉也是刚回来,正在向院里泼洗脸水。孩子中姑娘嫁到了全城边上的李家佐,三个儿子一个在县城学徒,一个在古井村大车店做伙计,小儿子六岁不知去哪玩了,只有两老在家。
“叔,这也是刚回来?”
“铭啊,可有好几天没见到你了。快,进屋,今天别走了,就在这吃。”
乡村来客明言留饭算是很亲近的表示。但大多不会真吃,毕竟谁家粮食也不富裕。
两人谦让着,刘铭随刘老忠进了东屋。刘老忠让刘铭坐了炕上,自己坐在板凳上相陪。掏出烟袋和烟锅递给刘铭。这也是农村的礼节,类似于后世递烟。
刘铭婉拒了刘老忠递过来的烟袋,接过刘婶递过来的热水。茶就不要想了,那和农家院没关系。
刘老忠用烟锅从烟袋里挖了一锅旱烟,用嘴叼着烟嘴,一只手上捏着火绒,用烟袋上挂着的两块火石互撞,打出火花引燃火绒,按在烟锅上点燃,用大拇指按灭火绒,这才问起刘母的病情。
刘铭说好多了,再吃完这十副药就可以停药了。刘老忠又很是感慨了一下还是大城市的大夫厉害。
自卑也好,好奇也罢,大家都认为外边某个地方比自己呆的地方好的太多了。所谓的外国的月亮更圆也是这种心理。
刘老忠说起今天出去看小麦墒情的情况。因为去年冬天雪较大,明显好于往年。他家也种了五亩冬小麦。
刘铭说:“我记得我曾和叔说过,有种土化肥。我弄了点。计划浇返青水时用上,你老想来点吗?”
刘老忠摇了摇头:“别笑话你叔胆小啊。我还是等等,你这季要收成真好,我再用。”
刘铭很理解的点了点头,赶紧转换了话题。
在这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任何一点损失对普通农民都可能是致命的。容不得他们不保守。这就和后市普通人不敢创业是一样的,你赢的起,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