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驶进站台时,陈默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槐花香。?2·8~看!书`网_ ~最,新′章¢节`更`新,快_七月的风卷着热浪扑在车窗上,他望着站台外那排歪歪扭扭的白杨树,忽然想起小时候总在树下捡蝉蜕。父亲会把那些半透明的壳收在玻璃罐里,说等攒够了能换糖吃。可首到罐子装满又清空,他也没见过父亲拿去换过一颗糖。
“陈家小子?”月台上一个穿蓝布衫的老汉冲他挥手,烟袋锅里的火星在暮色里明明灭灭。
陈默拎着行李箱走过去,认出是住在村口的王伯。老汉接过他手里的箱子,掂量了两下:“你爹头七刚过,就等你回来了。”
村子比记忆里更萧条了。水泥路修到了村口,却像条被掐断的蛇,剩下的路还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两旁的老房子塌了不少,断墙上爬满了牵牛花,粉紫色的花瓣在晚风里轻轻摇晃,倒像是谁在无声地招手。
走到自家院门前时,陈默愣住了。
院门是新漆的,朱红色的漆料还没干透,在夕阳下泛着油亮的光。可他分明记得,父亲去年冬天打电话时说,院门的合页早就锈死了,推一下能吱呀响半天。
“你三叔找人修的,”王伯在他身后说,“你爹走得突然,好多事都是他帮着张罗的。”
推开院门,一股浓烈的槐花香扑面而来。院子中央那棵老槐树不知活了多少年,枝繁叶茂得几乎遮住了半个院子。陈默小时候总觉得这树长得吓人,粗壮的树干上布满了褶皱,远远看去像一张老人的脸。树身上有个碗口大的树洞,黑漆漆的,像是一只凝视着人的眼睛。
“你爹就是在这树下没的。”王伯的声音有些发飘,“头天晚上还跟我在树下下棋,第二天一早被人发现时,己经硬了。法医来看过,说是急性心梗,没什么蹊跷的。”
陈默的目光落在树下的石桌上。棋盘还在,黑白棋子散落着,像是一局没下完的棋。他蹲下身,指尖刚碰到一颗黑色的棋子,就听见屋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一个穿碎花布衫的女人走了出来,看见陈默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是小默吧?我是你三婶。”
女人约莫西十多岁,眼角有几道细密的皱纹,笑起来时显得格外和善。她接过陈默手里的包,张罗着要去烧水,却被王伯拦住了。
“让孩子先歇歇,”老汉磕了磕烟袋锅,“我去烧就行。”
陈默走进里屋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霉味。父亲的遗像摆在堂屋的供桌上,黑白色的照片里,老人穿着中山装,表情严肃地看着前方。供桌前的香炉里插着三根香,烟圈袅袅地向上飘,在房梁下打了个旋,慢慢散开。墙上挂着本泛黄的日历,停留在父亲去世那天——六月十三。
“你爹走得蹊跷。”三婶端来一杯水,放在他面前的桌上,“法医说是突发心脏病,可我总觉得不对劲。他前几天还去后山砍柴,身体硬朗着呢。”
陈默抬起头:“怎么不对劲?”
女人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说:“他走的那天早上,有人看见槐树下放着一双红绣鞋。”
陈默第一次听说红绣鞋的事,是在父亲的葬礼上。那天来了不少人,大多是村里的老街坊。?j\i~n¢j^i?a`n,g`b~o`o/k,.\c!o+m¢他穿着孝服跪在灵前,听着周围人窃窃私语。有人说,陈老头走的前一晚,听见槐树下有女人的哭声;还有人说,看见一个穿红衣的影子在树下晃悠。
“别瞎传!”三叔的声音带着怒气,“人都走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
三叔陈建军是村里的村支书,说话向来有分量。他一开口,周围的议论声立刻小了下去。可陈默注意到,三叔的眼神有些闪烁,他瞥了一眼院中的老槐树,匆匆移开了目光。
头七这天,陈默守在父亲的灵前。夜深人静时,他听见院中有动静。
起初以为是风吹树叶的声音,可仔细听去,却像是有人在轻轻走路。脚步声很轻,踩在泥土上,发出沙沙的声响。陈默屏住呼吸,悄悄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外看。
月光下,槐树下站着一个人影。那人穿着一身红衣,长发披散着,正背对着他。风一吹,衣摆轻轻扬起,露出一双红色的绣花鞋。鞋面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针脚细密,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陈默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想喊出声,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红衣人缓缓转过身来。那是一张女人的脸,苍白得像纸,眼睛却黑得吓人。她看着陈默的方向,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嘴角咧开的弧度大得有些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