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接下来的几天,我总能在山缝附近碰见陈瞎子。他要么坐在石头上吹笛,要么就蹲在缝口,像在听什么。那笛子的声音很怪,不成调,有时尖锐得像指甲刮玻璃,有时又低回得像叹息,听得人心里发毛。有一次我试着学他的样子往山缝里看,只见黑漆漆的一道缝,深不见底,风从里面灌出来,带着股腥甜气,像铁锈混着血。
第七天夜里,狂风突然来了。沙砾打在窗纸上,噼啪作响,像是有成百上千只手在外面抓挠。我裹着被子坐起来,听见山缝方向传来笛声。今天的笛声不一样,缠缠绵绵的,带着股说不出的柔媚,像是女人在耳边低吟。
老馆长被吵醒了,皱着眉往窗外看:“这笛子……不对劲。”
“怎么了?”我问。
“以前听我师父说过,骨笛招东西,分时辰。子时吹,招的是……”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枉死的女魂。”
我心里一寒,突然想去看看。跟老馆长打了声招呼,披了件外套就往外跑。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疼得像针扎。远远看见陈瞎子正往山缝走,他走得极稳,脚底下的碎石子都避开了,根本不像个瞎子。
我悄悄跟在后面,不敢靠太近。他走到山缝口,停下了,从怀里掏出那支骨笛,举到嘴边吹起来。笛声一响,山缝里竟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人穿着软底鞋在走动。接着,又飘出女人的笑声,缠缠绵绵的,听得人头皮发麻。
“是你吗……”陈瞎子的声音发颤,手里的笛子抖得厉害,“我把东西带来了。”
他从怀里掏出个蓝布包,层层解开,里面是枚银簪,簪头镶着块鸽子蛋大的翡翠,在月光下透着幽幽的绿光。那翡翠的颜色很特别,不是常见的阳绿,而是像深水潭一样的暗绿,里面像是有东西在动。
就在银簪被递进山缝的瞬间,一只惨白的手突然伸了出来。那手纤细得像根芦苇,皮肤白得发青,指甲却又尖又长,泛着青黑色的光。它一把抓住了陈瞎子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陈瞎子的骨头都发出了“咯吱”的响声。
我吓得差点叫出声,捂住嘴蹲在石头后面。只见陈瞎子浑身发抖,额头上青筋暴起,却死死攥着银簪不放。山缝里的笑声变成了哭嚎,尖锐得像刀子,刮得人耳朵生疼。那只手猛地一拽,陈瞎子半个身子都被拖进了山缝,只剩两条腿在外面蹬踢。
“别碰……那笛子……”他挣扎着回头,空洞的眼眶对着我的方向,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看别的什么。接着,整个人就被拽了进去,山缝里传来一阵骨头碎裂的声响,然后就没了动静。
我腿肚子发软,连滚带爬地跑回老根家,把老根他们喊了起来。等我们举着松明火把赶到山缝时,那里己经没了动静。陈瞎子不见了,地上只留着那支骨笛,笛身上的花纹不知何时变成了鲜红色,像是刚吸过血,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老馆长捡起骨笛,手指刚碰到笛身,突然“哎哟”一声扔在地上。他的手指被划破了,血珠滴在笛身上,竟顺着那些花纹渗了进去,像被海绵吸走了一样。
“这不是普通骨头做的,”老馆长脸色煞白,声音都在抖,“是……是人骨,还得是处子的腿骨,你看这弧度,正好是膝盖往下的位置。”
火把“噼啪”响了一声,火星落在地上,瞬间被风吹灭。老根举着松明往山缝里照,火光只能照亮半尺远的地方,再往里就是浓得化不开的黑。
“快……快把它埋了!”老根的婆娘哭喊着,抓起身旁的石头就往骨笛上砸。
“别碰!”老馆长拦住她,从背包里掏出块红布,小心翼翼地把骨笛包起来,“这东西有怨气,得用红布镇着。”
那天夜里,我们把骨笛埋回了山缝,又搬了几块大石头把缝口封死。老根还杀了只公鸡,把血泼在石头上,说能辟邪。可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就在那片黑暗里,睁着眼睛。
回县城的路上,老馆长一首沉默着。快到文化馆时,他突然说:“我知道义和班的事了。”
他说,民国二十六年,义和班在麻黄梁演出,班主的女儿翠喜红得发紫,被当地的劣绅王老虎看上了,要强娶做妾。戏班的人不愿意,夜里收拾东西带着翠喜逃跑,却被王老虎的人追上,躲进了那道山缝。
“王老虎没让人进山缝,”老馆长望着窗外的黄土坡,声音低沉,“他让人在缝口点了火,还架了柴,想把他们熏出来。结果火太大,山缝里又干燥,整个缝都烧起来了,戏班的人没一个出来的。”
“那陈瞎子呢?”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