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过的素绢层层包扎。
\"陛下,三日内不可沾水。”
“每日辰时末需换药。\"
她话音未落,郑吣意已抓过染血的龙袍披在身上:\"不必多言,快将药送去!\"
待她踉跄着走出净房,雨势更急。
望着怀中还带着体温的血药,郑吣意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她贵为天子,坐拥万里江山,却护不住心爱之人,唯有以身为药,方能延续那一缕残魂。
那日以后,夜漏三更,椒房殿内烛火摇曳,郑吣意解开中衣,任由女医宋清芷用浸过烈酒的银针挑开结痂。
三十日来,心口处的伤口愈了又破,此刻又渗出细密血珠,她强撑着将新取的血药递到谢淮钦唇边:\"谢朗,太医院的药,趁热喝。\"
谢淮钦的指尖抚过她苍白的脸颊,触到她眼下青黑的阴影,药碗中的液体映着烛火,突然想起三日前偷看到的场景——晨光里,郑吣意倚在妆奁前昏睡,衣襟半敞露出层层叠叠的纱布,枕边还放着浸透血渍的素绢。
\"陛下,江南军报。\"
当值太监的通报打断思绪。
郑吣意匆匆系好衣襟,转身时带落了案头的密折,谢淮钦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颤抖着捡起那封关于军费调拨的折子。
蚀心蛊突然发作,她死死咬住袖口,却仍强撑着铺开素绢,蘸墨写下:\"户部侍郎王承业,表面清廉,实则私吞漕运税银......\"
此后夜夜,待郑吣意熟睡,谢淮钦便就着孤灯整理朝堂密档,他将满朝官员的性情、把柄、可用之处一一批注,连西域商队的隐秘路线都详尽记录。
每当蛊毒发作,他便蒙着锦被压抑住嘶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任冷汗浸透被褥。
这日暴雨倾盆,郑吣意冒雨去见吐蕃使臣,谢淮钦望着她湿透的衣袍,终于下定决心,屏退宫人,铺开最后的素绢:
\"阿意亲启:
“当你见此信时,我已魂归九泉。”
“承蒙垂爱,以心头之血续命三十日,这份深情,纵粉身碎骨亦难报答。”
“然每每见你伤口溃烂,见你强撑病体处理朝政,我心如刀绞,与其苟延残喘,耗尽你的生机,不如就此离去。”
“还记得初见时,你与我树下交谈,那时便知你非池中物,如今你贵为天子,却为我折损龙体,我愧不敢当,密档已整,可用之人皆已标注,望你善加利用。”
“莫要为我难过,若有来世,愿做你案前青竹,檐下风铃,再不拖累你分毫。”
“若化蝶,定当日日伴你左右,若成风,便替你拂去眉间忧愁。”
珍重万千,勿念。
钦绝笔\"
三日后,郑吣意正在御书房批阅谢淮钦整理的密档,突然,小太监跌跌撞撞跑来:\"陛下!陛下!皇夫...皇夫他...薨了\"
话落,她手中朱笔啪嗒落地,凤袍扫落满桌密折,不顾一切地冲向殿内,推开殿门的刹那,寒意扑面而来。
谢淮钦安静地躺在锦被下,枕边放着浸透血渍的帕子,手中还攥着那封遗书。
郑吣意颤抖着展开素绢,泪水大颗大颗砸在字迹上,将\"化蝶相伴\"四字晕染得模糊不清,此刻,殿外惊雷炸响,郑吣意的绣鞋在青砖上打滑,三步并作两步扑到榻前。
\"传太医!快传太医!\"她猛地转身,发间凤钗剧烈晃动,东珠噼里啪啦滚落满地。
守在殿外的宫人连滚带爬地奔去,而她又转回头,死死攥住谢淮钦逐渐冰冷的手:\"谢郎,别吓我......你说过……要陪我看尽四时花开的......\"
片刻后,白发院正带着一众太医冲进殿内,诊脉、探鼻息、查验瞳孔......郑吣意站在一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目不转睛地盯着太医们的每一个动作。
当院正颤抖着说出\"脉息已绝,回天乏术\"时,她突然暴喝:\"不可能!她只是睡着了!你们都出去!\"
殿内人去楼空,只剩下死寂的沉默。郑吣意缓缓跪坐在榻边,终于伸出手,轻轻抚上谢淮钦的脸颊。
皮肤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震——再也没有往日的温热,而是一片沁骨的冰凉。
她的指尖顺着眉骨、鼻梁、嘴唇一寸寸游走,泪水砸在那苍白的脸上:\"骗人......你说生生世世都陪着我的......
郑吣意将她的手紧紧贴在胸口,崩溃大哭,哭声惊飞了檐下避雨的寒鸦,也撕碎了这空荡荡的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