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逃过盘查驶入梁境,龙珥嘴里小声哼着不知是从哪儿学来的旧时歌谣,从宝蓝团花棉袖里掏出小手来掀起一点帘角向外张望。凉气霎时钻入帘缝,马蹄声,士卒低语,与孩子轻缓的唱词在小车中犹如悠远的潮音般一共徘徊。
日头去西,老树啼乌,四幕渐昏,细细碎碎的雪花儿如奁中珠粉般纷纷扬扬,在天地之间铺开一层纯白无垢的轻薄绉纱。雪影晦暗不明,孩子光洁白皙的面容由此蒙上了一片昏色迷蒙,伴着小嘴中吐息而生的氲氲白汽,忽然有了一丝与年龄不相合的迷惘。她伸手来扒拉了一下身侧叠起来的烟灰色软毛毯子,揪着两角给熟睡的柏期瑾搭上,在渐渐晕黑的小车里,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十六年……
不,十七年了。
作者有话说:
小柏:你为什么想见我?
小龙:吉祥物之间友好亲切的会晤啊!
小柏:我不信。
小龙:嘻嘻嘻。
这篇是我的执念情节之一,看官或许不能理解,但是我超喜欢子娥那句:襄王别来无恙?
第 74 章 国策白石
柏期瑾在小车里睡得香甜,手脚都叫暖毯子捂得热烘烘的。她做了个美梦,梦里不晓去了哪处仙山琼阁,一时如在水中徜,一时似在沙里卧,一时于在山脚眠,只觉周身舒畅,耳边还悠悠萦绕着不知从哪儿飘来的小调歌谣。她本是安心落意地沉浸在好梦中,忽地猛一哆嗦由美境惊醒,睁眼一看原是车帘打起,陡来了一阵寒肃冷风。她很是眨了几下眼,方才一场好梦便如烈火焚卷一般,在心上化作了一微尘埃,不复找寻。眼前龙珥妹妹展平了手掌,正眉眼带笑着想扶她从车上下来。那小手肉乎乎的,掌心纹路很浅,像个新蒸出炉的小荷叶包,还冒着香喷喷的热气。虽说手被绑着不好走,可她又不是小孩子,还须被小孩子扶下车吗,柏期瑾想着要争气,不能在敌人面前丢了脸,却阴差阳错地将身子靠了上去。
那白嫩嫩的小手,跟有蛊惑似的。
进帐见了张子娥,柏期瑾仰起头,眉间皱得似个小山丘,腰板挺得像个笔杆子,这既是白石山的脊梁,也是诀洛的脊梁,人可以被抓,但气势绝不可垮。打羊皮案边信步来个白衣女子,文气打扮,风度柔雅,腰间佩了一块麒麟玉,她一直坐在暖帐里,举步却如带了风雪天里凌人砭肌的冷意。纤纤五指一把抓起少女捆了绳的手,将袖口往下一拉,张子娥勾起嘴角,脸上神色霎时由冷若冰霜变得有几分耐人寻味。只听得她音调婉转地说:「我说是谁呢?这不是白石山的人吗?」
阴阳怪气!柏期瑾横了她一眼,和逼急了的小牛犊一般拿鼻孔出气,头一扭,向上昂起,绝不看她。
张子娥慢腾腾绕上柏期瑾走了一圈,上上下下地打量,那目光犹如连日阴雨入沟渠般游走,滑溜溜的,阴恻恻的,似要把衣服给沾湿了扒开来看,惹得柏期瑾浑身不自在。张子娥匆匆瞥上一眼被指尖攥出道道褶纹的藏蓝袖口,不觉得这平平无奇的太监服能看出来个什么乾坤,只是很享受小姑娘被看得发慌的模样。体质纤纤,小嘴娇娇,乌发丝儿啊都在发颤,尤其是那眼神,小狗似的想咬人一口又被绑着绳子的可怜劲儿,鲜灵极了,可口到尺颊生香。打量末了,她兴致散了便将脚步一顿,停在柏期瑾面前,眉眼一弯饶有兴致地说:「怎么没听到诀洛有你这号人物?行军也不随行……」她对上柏期瑾饱含敌意的眼神,玩味地看着她扬起的下巴尖,将眼神轻轻一抬,犹如在下巴尖上缓缓抚过一把,转而低声颇为暧昧地说:「你该不会是……侍奉床帏的吧?」
「要你管!」
张子娥原本只是随口说说,反正这襄王好女色,又常光顾花柳,拿此事来打趣,再稀松平常不过。可一看白石山那丫头的反应,她心里一咯噔,没想到竟被说中了。好好的山间名流,不在朝堂上谏言安邦,居然做起了床褥勾当,张子娥牙一咬紧,忽犯了点恶心,同为山中派系,她为之感到不耻。然而转念一想,这事儿她也做过……嗯……心底滋味霎时就变得极其微妙了。
她来不及思索她与公主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冲小姑娘生气的小脸笑了一下:「她很宝贝你嘛,又舍不得把你留在宫中,还派这么多人来保护你。」
得知真相后,张子娥不觉品评了一番,论姿色,哪儿哪儿都不及钦姑娘出挑,她也不知李明珏为啥把她当个宝贝供着。好在经此一念她确是好受很多,不再因门派之争而恼怒,毕竟襄王这床榻,她的确没什么兴趣。她把柏期瑾手腕上的白石子串拨下,放在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