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想过,一时的离开雪峰山,一走,便是数年。她一直陪在那人身边,那人懂音律,知兵法,识诗词,会礼仪;除却武,那人什么都会。
那人弹琴,她便舞剑;
那人有一腔正义,那人有胆有识;
那人不畏权贵,亦得罪了不少人,
她一直在那人身旁,帮她,护她。
她从未深究过自己对那人是何种情感,其实也不必深究,女子与女子,本是简单。
友,再多,便是难求的知己。
她想呆在那人身边,亦或是,她想那人的世界只有她。
她从不认为这不妥,因为她太孤独,太想找个人一起走。
她曾以为,那人会成为她永久留身这尘世的理由。
可惜,那人只是她友。
她曾戏谑那人如此抛头露面会找不到好夫君,那人嬉笑答,“我不嫁,我起过誓,要一生陪她。”
她?
第一次,祝凝霜体会了头昏脑胀的滋味。一直以来,只要那人笑,她便悦人那人累,她便愁;那人苦,她便伤。
以那人为所有,建造了一个唯那人能影响的世界。而这次,她对那人不告而别。
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不思后果的策马离去,走了甚远,又起思量。
她并非是如此扭捏之人,想了想,觉得不妥,便坦率的调转马头往回。
她去寻那人,但那人已然离去,人去楼空。
届时,冰国内乱。
……多年后,她明白那人当初那话:女子亦可顶天立地!
原来,那人所说的这话并非指有所胆识,有所作为的女子,专指了一人,那人口中的“王”。
冰国女王,神女后裔。一个素未蒙面的女子。
忆起,那人每到一处便会记下当地趣闻,她曾问过那人原由,那人说,“我为王走遍天下,自然要记下这些,交予王阅。”
王,王,
那人只有她王!
就如手中心爱的东西被突然抢了,且来抢的是个她不知的人。
这般滋味……
最终,她也未找到那人。她终于忆起许久未归家,所以她回了雪峰山。
她是带着满身红尘琐事回去的,面对茫茫白雪,面对曾经熟悉的景象,她竟陌生。
她呆在自己的小屋中,坐立难安,她埋怨这里毫无人气,她害怕这里的死般寂静。她发了疯似的练武,一日、两日,滴水不沾,也不见停歇。
她终于病倒了,倒在寒冷的雪中。天为被,地为席。
她是大夫,是医者,可她不愿救自己。
她曾痛恨自己为何不死,像这样活着有何意义?
她有时会忆起念儿,会忆起念儿的眼,念儿的笑。这是最吸引她的地方。
一月、一年,流水划过眉梢,时光匆匆,她度过了多少日月……
她脱却了曾经洁净雪白的衣衫,穿上了火红的衣裳。
她有如雪的肌肤,在红衣下清雅又妖娆;
她有绝色的容颜,置身雪山洒脱又孤傲。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她担得起这般形容。
她的性子在打磨中安定,但她并不是安于室内的人,她只是随心而为,谁也影响不得。
她自由,洒脱,她仍一个人,但她再不会感到孤寂。她可与天地为友,与山川为伴。
……第一次见到冰雪时,她是难以置信的。
那人口念着,心想着的王,竟是这般娇小,这样的女子,并不适合做王,应该被捧在手心,细细照料。
当从冰雪口中知道念儿已然逝去时,她很悲伤。至于悲伤到何种程度,她从不深想。
那晚,她将自己丢在冰池中,寒气入体,却不愿用内力相抵。伤了身,又不肯吃药,迷迷糊糊回了房,昏睡在床。
一觉醒来,她竟笑了,看着自己残破的身子,释然大笑。
她知道,有些东西,失去了,便再得不到。
她喜爱那人飞扬的神采,喜爱那人浑身的书卷气息;喜爱那人笑,喜爱那人恼;喜爱那人无措,喜爱那人慌张。
如今,她可坦荡的说,她喜爱那人。
她接受了那人的一切好与坏,那叫余念儿的女子……
手指揉捏着几片雪花,化了,顺着指尖下滑,落地,又与雪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