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面前的庭院里堆积了满地落叶,寒风吹过时哗哗作响,一片萧瑟。不仅如此,甚至还有一处偏殿屋顶的瓦片半数倾倒而下,碎了一地,仿佛身处於废弃之地一般。
林懿墨扶额,心中暗暗叹息。
算起来,他也不过半年多没回道观,也不知他老爹都做了些什么,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呢?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大步走向观中。
抱怨归抱怨,身为光杆司令观主的他还是得仔细看看自家道观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只是这一看不要紧,越是往里走,林懿墨的心就越是凉上一分。
枫江观虽说门面不显,但内里面积还算凑合,一共有三进院子,前殿是主奉的九天玄母元君,第二进的主殿是三清殿,两旁则是几处供奉护法神仙的偏殿,后院是道士们居住的地方,足足有一排的房舍,可供数十人居住。
而如今呢,偏殿残破不说,就连几间主殿的屋顶都漏了几个窟窿,要是到了雨季,恐怕他家祖师爷的头顶都要淋上雨了。
此外,几尊高大塑像也因着年久失修而开裂斑驳,若是真有祖师爷显灵,那他们家这位出了名爱美的九天娘娘,见到这些残破金身,怕是要生生被他们气死了。
等林懿墨盘点完了观里需要维修的一切,时间已至下午,山上的风格外冷些,把林懿墨吹得透透的,甚至有想要流下两行情泪的冲动,不为别的,只是可怜他那好不容易鼓起来的钱包,接下来又要变回空空瘪瘪的模样了。
林懿墨将自己的行李一一搬到了后院唯一一间还算干净的房里,换上一身久违的道袍,又一次下山,给自家道观找维修队去了。
从外出上学至今,林懿墨已有七八年没好好逛过枫江镇了,小镇变化颇多,但好在装修一条街还在原来的地方。一听说是要给枫江观维修,几个工头都争先恐后地揽活,一来二去的,林懿墨很快便把价格谈拢了,连带着给神像修补金身的工人都联系妥当了。
虽说花钱如流水,但林懿墨的心情倒是还不错,上了十几年的学,一朝放松下来,终於能够做自己真正向往的事了。
他与工头谈好明日上门,又支付了定金,便在一团和气的氛围中离开了小镇,去了在白枫山几公里之外的公墓。
……
已近黄昏,墓园里几乎没有旁人,只有一个个森然墓碑静静矗立,其上的每一张面孔丶每一个姓名都仿佛带着阴寒的冷气,直催人快步离去。
林懿墨却不怕这个,他提着一兜子纸钱,快步向着墓园深处走去。
很快便到了地方,林懿墨像是卸下了浑身的重担一般,瘫坐在一座崭新的墓碑前,从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开始慢慢往墓碑前的火盆里添纸钱。
这便是他父亲林海潮的墓了。一个月前,他溘然长逝,只留下两句遗言:一丶不留牌位,二丶别再回来。
林懿墨却只听了前半句,匆匆了结了学业后,重新回到这座小城,继承了枫江观。
林懿墨一边烧纸,一边对着墓碑说话:“老爹,我回来了,我没读博,也没进投行。我没听你的话,反倒是回来做了你的老本行。”
火光摇晃了几下,仿佛林海潮那不知已飘往何处的灵魂在向这个小兔崽子表示抗议。
林懿墨恍若未闻,继续说道:“你说说你,修了一辈子的道,做了那么多的善事,最后才五十岁就死了,我都替你可惜。”
“不过啊,”他一挑眉,将手中最后一张纸钱丢进火盆,“你要是想着我会因为你的一句话而远走他乡,那你可就错了。”
“我的志向从来不在大城市,现在啊,只想好好的把枫江观修好,守着他过日子。”
“你就当我……是叛逆期来得晚了些吧。”
青年的身影渐渐没入夕阳,熊熊燃烧的火焰吞噬了一叠叠黄纸,又慢慢熄灭,只留下一盆的灰烬,好似有一个中年男人在火光中目送长大的孩子远去,随后,佝偻起身子,发出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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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林懿墨简单收拾了一番厨房,用年纪比他还要大的老竈台给自己做了一顿简单的饭,做过晚课后,早早便睡了。
林懿墨不常做梦,可这一晚,他却接连做了好几个离奇又真实的梦境。
在第三个梦境的结尾,林懿墨骤然清醒,发现自己已然浑身冷汗。
他不记得梦的具体内容,只知道,有一双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某种猛兽捕猎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