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前这人……是叶青洲。
叶青洲。焚烧三清山的书库经文,对从前同门的师姐唾弃至极;进了风仪门后,以下犯上、攻击长老——如此种种,皆毫不手软的叶青洲!
杀她一个小小富家女,何难?
思及此,林稚几乎心如死灰。
想在清都,她也是赫赫有名的天之骄女,家境殷实,与皇亲贵戚皆有来往;十一岁那年,被发掘有修道天赋后,母父更是待她如珍宝、视她如骄傲。
是故林稚以为,十三岁入风仪门,此后大显身手,都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眼下是何种情况?
盯着面前剑锋,林稚大气不敢出,生怕下一瞬被捅个对穿。
而叶青洲提着剑,分明不依不饶。“给我一个回答吧,林大小姐。”
林稚眼眶盈泪,可刚张了口,却如哑了那般,毫无声响。
——恰此时。
林稚被一只手,从地上拽了起来。
罗艽将她拉到身边,俯身揖礼,“叶长老。”
又对着老妪毕恭毕敬道:“唐忆长老。”
众人皆是心下错愕:这是唐忆?!
而老妪闻言,惊异地一挑眉。
可到底也没应下这个称呼。
罗艽行完礼,再道:“风仪门外,林稚大呼小叫、咄咄逼人,确欠妥当。”
“只是,考核规矩,确实并未完整告知,若说是测试心性,那么那些坠崖者已经得到惩罚;可是,倘若因此怪罪对规则有所疑问的徒生,也颇有几分不讲道理了。”
“唐长老,皆有过错,何不各退一步?就当是……”罗艽顿了顿,“网开一面。”
老妪眨了眨眼睛,饶有兴致似的。“可。”她似笑非笑道。
罗艽又面向叶青洲,俯身行礼,神情却不卑不亢。
“至于您提的问。”她道,“世间千般联系,到底逃不过一个‘权’字。”
“而‘权’之上,又是利益,或者绝对实力的牵掣。”
罗艽望向叶青洲,“不知道我的回答,是否入得了叶长老的眼?”
叶青洲握着剑柄,视线缓缓、缓缓地在罗艽面上逡巡。
终于,她将长生剑收入鞘。
罗艽明显地察觉到,身后林稚狠拽了下她的衣角,站不稳似的。似乎要立刻瘫倒在地,又或者如释重负,才有了点儿劫后余生的欣喜。
叶青洲眯起眼,扬了扬殷红的唇。笑声空泠泠的。
“答得不错。”她道,“是一堆正确的废话。”
“不过……”
叶青洲对着罗艽微扬了扬下巴,神色漫不经心。“我记得你。”
又一字一顿地喊出那两个字。
“小、蕉。”
*
“恭!喜!啊!您二位!”
唐忆与叶青洲一走,几乎所有人都围到罗艽、林稚身旁。“您二位,死定啦!”
“那台阶一看就是叶青洲的手笔。但凡了解过风仪门的,就知道,叶青洲住在风仪门最高处,住所与山道之间,有万级台阶,还阻断任何灵力波动——这不和这考核,异曲同工?”
“阻断任何灵力波动?那她自个儿怎么回去?”她们叽叽喳喳,小麻雀似的。
“走回去。一步步走回去。”“真有病!”“纵有病,但剑法准啊!即便千里之外,长生剑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瞧那清都的林大小姐……”
林稚、罗艽顶撞长老,考核算是陡生变故。是以半时辰后,有人来宣布考核暂停,言罢,便将这些个新生都交给了山门前的领路小童。
领路的小童倒没什么讲究,只说她们既已入了山门,便是风仪门的门生了;天资优者,收入内门,天资劣者,当个外门学子,倘若天资差得出奇,被撵去当个洒扫学子,但说起来,也是风仪门的人了。
领路小童带她们安顿下来,二人一室分了合院,便让她们申时再出去集合,要带她们参览风仪门的布置。
分房时,林稚拽着罗艽,说什么也要和她一间屋子。“求求你了!”林稚哭哭啼啼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啊!”
想起渡河时,林稚那副‘阔小姐’、‘姑奶奶’的样子,罗艽觉得好笑。
她打趣道:“叫声姑奶奶?”
岂料林稚不假思索:“姑奶奶!别说是姑奶奶了,叫你祖姥姥都行!”
罗艽忍俊不禁,任由林稚挽着自己的手。